上篇 少年英雄,古自英雄出少年 第四章 山河破碎

鄭森的兩道濃眉皺了起來,他悲痛地想:亡國的滋味是什麼……

明朝已亡,國子監的學子們都無心讀書,有的已經回家去了。這天上午錢謙益急急地到學堂里對學生們說:「今天你們自學吧,我要進宮去,大家擁立福王為帝,今天舉行登基大典。」

下午,錢老師穿著朝服回來了,他被封為禮部尚書。

鄭森迎了上去問:「老師,弘光政權能維持多久?」

「那就要靠我們大家,唉!支撐半壁江山難哪!」

鄭森的兩道濃眉皺了起來,他的眼睛凝望著窗外……亡國的滋味是什麼?

幾個學子坐在學堂內,誰也看不進書。

一個說:「家裡來信了,說南京也難保了,讓我回杭州去。」

另一個說:「我家也要來人接我回廣東去。鄭森,你呢?」

「不一定,史可法的三千兵馬還在北面守著呢!」

鄭森又說:「書我是讀不進去了,我準備拿起武器抗清國去。」

「啊,準備投筆從戎!好樣的,那你就留下吧,我們可要走了。」

這天半夜裡,鄭森被一陣嘈雜聲驚醒,忙問侍從:「阿壯,快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阿壯回來說:「公子,不好了,街上全是逃奔的人。」

「啊,南京就要失陷了。」鄭森驚道。

次日,錢謙益匆匆忙忙地到國子監對鄭森說:「大木,史可法的三千清兵全軍覆沒,揚州失守,你叔父鄭鴻逵的水師也敗北了,皇上也失蹤了。你快回家去吧,以後抗清復明就靠你們了。」

「啊,老師,我不回家,我要上前線去抗清。」

「不行,你還年輕,快回家去避一避,只要你有愛國之心,那就終有報國之日。」

這時,周大管家周繼武從福建找來了,拉了鄭森就走,「大公子,快跟我走,鄭太師讓我來接你回家。」

「我不回家,我要去找史可法,我要去抗清!」

「史可法已經陣亡了,你上哪去找他。快跟我上車,快!」

鄭森被拉上了車,一路上只見人喊馬嘶,人們都在逃命,拚命地往城南門擠去。鄭森的車出城沒多時,清兵南下總督豫親王多鐸佔領了南京,緊接著又揮師南下。

鄭森和周管家坐車來到揚州,揚州已淪陷,城門已被清兵把守,逃出來的老百姓邊跑邊哭道:「不能過去,清兵在設關給漢人剃頭,留雉尾巴辮子。」

「啊!」鄭森忙下車問一老者,「老人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清兵強迫我們剃髮,留外辮,說是皇帝詔書: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不能進城了,快繞道吧!」

鄭森策馬前去,遠遠地果然看見清兵在城門口設關攔人剃頭。

鄭森憤怒無比,策馬奔去。

鄭森衝上前去問清兵:「為什麼要強迫漢族老百姓剃滿人頭?」

「這是大清皇帝的命令,你是什麼人?」

「是大明朝的人。」

「你敢反抗?」清兵為首的走了過來問。

「反抗又怎麼樣?」

「你好大膽,來呀,把他的頭給我剃了。」

「你敢。」鄭森抽出劍和他們殺了起來。

老管家周繼武及阿壯見鄭森和清兵打了起來,急了,忙上來說:

「別打了,他是我們鄭總兵的長公子,他剛剛從南京回來,不懂你們的規矩。」

兵為首的罵道:

「鄭總兵長公子又怎樣,他的老子都得剃頭!」

「好,好,我們回福州再剃。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老管家說著拉了鄭森就走。

鄭森恨恨地說:「哼,回頭再找你們算賬!」

福建泉州總兵府中堂,鄭森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

「阿爸,我回來了。」

「好。趕快去洗換一下,準備做新郎。」

「阿爸,您怎麼了,我回來是準備投筆從戎的。眼下清兵就要南下了,福州朝不保夕,您還要我成親,我沒這興緻。」

「森兒,正因為兵荒馬亂,父親才要為你趕快把大事辦了。」

「不,父親,孩兒要上前線抗清,不想成親。父親,孩兒還小,男人三十而立,孩兒才二十一歲啊!」

鄭芝龍站了起來,走過來撫著兒子的肩頭說:

「森兒,既然現在讀不了書,你要從武,作為當總兵的父親也只好認了,這是身不由己啊。但婚事是一定要辦的,接你回來就是為辦這事。」

「阿爸,孩兒要等抗清復明後再成家立業。」

鄭芝龍急了:「森兒,為父一生流汗流血打下來的江山,本應稱王立國,就是因為能武不能文才居人之後,父親一心要你崇文人仕,將來出將入相,經緯天下,所以才要你崇文。現在親家是名聲赫赫的大學士董尚書的女兒,跟他家攀親,你應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

二阿媽顏氏也過來勸道:「森兒,聽你爸的話,這樁婚事,確實門當戶對。那姑娘名董琴,年方十七,不但品貌俊俏,而且舉止端莊,自幼又知書達理,可謂百里挑一。聽說棋琴書畫樣樣來得,你們倆可真是天生的一對聽。」

鄭芝龍說:「再說了,我們鄭家這樣一個大家族,你是長子,中國曆來重視子嗣,要後繼有人。等你抗清復明成功了,還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呢。」

鄭芝龍喝了口水坐下來,又說:「好啦,去休息一下,好好準備做新郎吧,以後你要崇文修武,都好說。來人,好好伺候大公子休息。」

「是。」

鄭芝龍怕鄭森逃婚,就對周管家使了使眼色,要他看好大公子。

鄭森急得沒辦法,說道:「阿爸,我要去台灣找英子。」

「找什麼英子,她早就是別人的新娘了。再說現在到台灣很不容易了。要見,結婚後再說。」

「阿爸……」

「快去準備吧!」

鄭森知道,父親已把自己看住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鄭森被關在書房裡,他扶窗望著窗外的藍天,心裡想著台灣的大海,想著英子……想著和英子一起潛水,一起狩獵,一起騎射……一起唱歌……

啊,英子,你真的成親了嗎?你為什麼不等著我!

正想著,聽到門鎖開了,鄭森回頭見是周管家送飯來了。

「周管家,英子真的成親了嗎?」

「大公子,英子早就成親了,是老爺不讓告訴您的。那時您在南京讀書,老爺怕影響您。」

「她嫁給誰了?」

「是他父親做的主,他父親病重,臨終前把她許配給台灣的一個商人的兒子。她現在已是做母親的人了,聽說生了個兒子。」

周管家又說:「聽說那商人是他父親的朋友,為人不錯,唉,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滿意也罷,不滿意也罷,都得認命了。」

鄭森怔怔地聽著。

周管家把飯菜擺好說:「大公子,快吃吧,涼了就不好了。」

鄭森端起碗,用筷子撥弄著飯,問:「周管家,是她願意的吧?」

周管家嘆了口氣說:「她不願意又能咋樣?自古兒女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兒女只有服從的份兒。再說父母也是為兒女好嘛!聽說她曾逃婚,是在海上被抓回去成親的,唉,也真是。」

鄭森又問:「那我走了以後,英子就沒有來過?」

「唉,自從台灣被紅毛鬼子佔了,就很難回大陸了。有大海隔著,天各一方的,她結婚的事是後來才知道的。」

周管家收好碗筷走了。

鄭森失望地坐了下來,用手撐著頭,一坐就是半天……

泉州總兵府紅燈高照,鞭炮齊鳴,紅地毯鋪出三里外。婚慶就要開始,鄭府中堂內外高朋滿座,大門外賓客們笑臉盈盈,送禮的絡繹不絕……

鄭芝龍及顏氏都在客廳里笑迎八方賓客。

阿壯在門外輕喚:「少主子,您出來一下。」

「什麼事,這麼著急?」

「少主子,英子姑娘來了。」

「啊,她在哪兒?」

「她走了。」

「啊,為什麼就走了。」鄭森急得大聲問道。

「噓,小聲點。」阿壯湊近鄭森的耳朵說,「她送她丈夫到福州治病,她丈夫死了,現在她送丈夫的靈柩回台灣去了。」

「啊,那她為什麼不見我?」

阿壯說:「她說這是您大喜的日子,她一身晦氣就不見你了,她祝少主子幸福。」阿壯又說,「這是她叫我轉交給您的一隻銀項圈。」

鄭森接過銀項圈,默默地看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森兒,還不快出來,要拜堂了。」鄭芝龍大聲說著走來,見鄭森還未換新郎服,怒道,「親友們都到齊了,新娘花轎也快到了,你還不趕快換衣服。」

顏氏也進來了,她著急地說:「森兒,怎麼還沒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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