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 日中篇 第十三章 驚逢知己

從來還沒有讀過讓他如此震動、如此發狂的書,秦王興奮不已,只見他攥緊了拳頭,把桌案擊得嘭嘭響,然後奔出院子,登到石山頂上,雙手揮臂高喊:「朕就是要『超五帝、侔三皇』。朕定要一統天下!」

遠交近攻,還是近交遠攻,在這個決策上,李斯和韓非異若冰炭,當秦王發現韓非不是在為秦國著想時,他真想對他舉起利劍……

這天,早朝將罷,大臣頓弱稟道:「臣請大王出重金,去收買韓魏權臣,以行離間計。」

秦王搖了搖頭,說:「恐怕不行,哪有那麼多錢。」

頓弱再稟道:「大王,臣以為當今六國非合縱即連橫,如連橫成功,就是大王您稱帝;如是合縱得逞,就是楚王稱霸。如果大王稱帝了,又何愁無萬鎰金錢?而楚王稱霸,那大王您可就不可能有萬金了。」

秦王覺得有理,便說:「那就給你及姚賈千金,出去遊說去吧!」

已近拂曉,皇宮內秦王寢宮的燈還在亮著,寢宮門外的兩個衛士挺胸守衛著。

室內不斷傳出:「寫得太好了,太好了」的聲音。

他們聽到秦王拍案叫絕的聲音後,互相交換著眼色。

陪了一夜的趙高,輕輕走了出來,到外宅用冷毛巾洗臉醒醒神,然後進去稟道:「大王,天快亮了,您休息一會兒吧,馬上又該上早朝了。」

秦王似乎沒有聽見,此時他依然沉浸在韓非的《孤憤》、《五蠹》中。

「加強君權,說得好!」

「以法為教,正合孤意。」

尤其看到要超越五帝三皇,吞併天下,建立帝國的話時,從來還沒有讀過使他如此震動如此發狂的書,秦王興奮不已,只見他攥緊了拳頭把桌案擊得嘭嘭響。然後奔出院子,登到石山頂上雙手振臂高喊:「朕就是要『超五帝、侔三皇』朕一定要一統天下!」

下朝後,秦王迫不及待地喚:「趙高。」

「陛下,奴才在。」

「宣李斯。」

「是。」

李斯急急奔秦王宮而來,一路心裡在鼓搗,剛剛才下朝,不知又有什麼急事?還得跑快點,伴君如伴虎,何況秦王本身就真像一隻虎。到了秦王寢宮內,尚未行完君臣禮,就聽秦王那如虎嘯獅吼般的聲音問道:「愛卿,你能否把韓非請來?」

韓非!李斯一驚,這個和我一起師從於荀卿老師門下的老同學,秦王怎麼對他突然感上興趣,便說:「稟陛下,韓非曾與微臣一齊師學於苟卿,不知大王找他何事?」

「你看過他寫的文章了嗎?」

哦,原來是為這個。

「回大王,微臣看過。」

「那為什麼不說?你看看這《孤憤》、《五蠹》、《說難》寫得多好,跟朕的想法不謀而合,朕要他到秦國來。」

李斯一驚,暗想,糟了,那韓非是何等聰明的人,而且性格和秦王一樣,冷傲而偏激,這兩個人肯定一拍即合,只是,這樣一來……李斯心裡掠過一絲不安,但臉上卻似謙謙君子的坦然,上前一步回道:「大王,韓非是韓國的人才,恐怕韓王不放……」

「不放也得放,朕要得到他,朕一定要得到他,朕如能得到他,死而無憾!」

李斯大驚,大王何出此言?看來大王是被他陶醉了,現在只有順著他,要知道,對秦王這樣的人,違背君意將會是什麼下場,便說:「大王,微臣願幫助您,把韓非找來。」

秦王大喜,果然是我的心腹之臣。

「甚好,現撥給你百兩黃金,早日動身。」

「是,大王。」

李斯剛走,秦王轉念一想,這韓非既是君子,就不會為財所動,再說等李斯磨磨蹭蹭的去,未必能說動他,還要耽誤我的時間,不如……一個辦法閃電般划過秦王的大腦,三兵請。對!

「趙高,去把李斯追回。告訴他,不用去了。」

「是。」

李斯剛走出宮,就被趙高追上。

「李大人,大王有旨,說叫您不用出使韓國了,大王自有主意。」

「臣遵旨。」

大王這是怎麼啦?儘管反覆無常是君主、尤其是秦王的習性,可也不能這麼快呀!不去更好,我還不想去呢,且看秦王要怎樣得到韓非。

晚上,李斯走進內室見夫人荀蘭在刺繡,便走了過去,見繡的是一隻藍天下的飛鳥,心裡便湧出了一口酸水,他諷道:「又在想你的飛鳥了,他快來秦國了。」

「啊,他……」荀蘭忽然又把話咽了下去,說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告訴你吧,秦王要把韓非弄來了。」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好吧,不說這些了,過去的就不提了,你準備準備吧,他來了給他好好接接風。」

侍女秋兒端了水進來,說道:「大人,請洗腳,夫人已洗過了。」

李斯脫了鞋,把一雙腳泡了下去,水有點燙,他心煩地叫了一聲:「秋兒,你是木頭人呀,水怎麼這樣燙?」

「大人,秋兒該死,秋兒去舀冷水來。」

秋兒忙去舀了冷水來給李斯的盆內加了水後退下。

李斯洗完腳後先上床躺下了。

荀蘭望著自己刺繡的那隻飛鳥,往事不禁翻翩而出……

那時她只有十五六歲,一天,她提著籃子到門外井邊淘米,米淘好後,就洗起菜來。忽然有一隻飛鳥落在籃子里啄米,她沒有嚇那隻鳥,而是把它抱在手上喂它米,這時她才發現這鳥受傷了,翅膀上滴著血,哦,原來是被人打傷了。她取下衣襟上的手巾把受傷處包紮好,然後把鳥放在竹籃里讓它吃米,自己又洗起菜來,準備洗好後把鳥帶回家養傷。不料等她洗好菜,鳥卻飛了。她嘆息了一聲,飛就飛了吧,只要它能飛就好。她正轉身回家,卻見一年年人暈倒在樹下,手裡還抱著那隻鳥。

荀蘭忙放下竹籃跑過去把那年輕人扶了起來,喊道:「喂,公子,你怎麼啦?」

公子睜開眼,看了看她又暈了過去,荀蘭急得往屋裡喊:「父親,快出來,這兒暈倒一個人。」

「噢,來了。」

正在堂屋裡講學的荀子及學生們聽見,都跑了出來,荀子把青年抱在懷裡摸了摸他的額頭,說:「額頭不燙。蘭兒快去拿粥來喂他,怕是餓壞了。」

荀蘭忙進屋端了一碗甜粥來喂他,一口一口的甜粥喝下後,這青年漸漸有了精神,他慢慢睜開了眼,見喂他粥的是一個美麗的少女時,便本能地把肩膀從姑娘手臂上抽了出來。

青年人說:「謝謝你救了我。」又問荀況:「老人家,您莫非就是荀師嗎?」

「老生正是。」

「啊,總算見到您了。」

那年輕人撐著向荀況跪拜下去。「老師,請受小生韓非一拜。」

「啊,你就是韓非?」荀況驚問。

「是的,因慕名辭官前來求學,不想路上生病暈倒在地,幸遇這姑娘所救。」

「她是我的女兒叫荀蘭。」

「啊,荀蘭姑娘,請受韓非一拜。」

「公子不必客氣,這是小女應該做的。」

荀況扶起韓非,親切地說:「難得韓公子帶病而來。」又指了指周圍的二三十位學生說:「他們都是我的學生。」

韓非忙拱手道:「諸值師兄,小弟韓非有禮了。」

荀況又指了指李斯,說:「這是楚國上蔡人李斯。」

「啊,久仰其名,弟子韓非參拜師兄。」

李斯也忙拱手:「哪裡,哪裡,弟子李斯也久仰貴名。」

「好,好,都不必客氣了,今天韓公子身體不舒服,就先進屋歇息,明天再敘不遲。」

於是,荀況和李斯便攙扶著韓非向屋裡走去,快進屋時,韓非回頭看見荀蘭姑娘把傷鳥抱在懷裡,便向她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荀蘭則痴痴地站著……

在荀況家,吃飯時,荀況對女兒說:「蘭兒,為父準備在韓非走之前,把你和李斯的婚事辦了,這樣韓非也可以參加你們的婚禮了。」

「父親……」荀蘭兩眼噙滿了淚水。

「李斯和韓非兩人都是我的最得意的學生,我對他們一樣看待,你無論嫁給誰我都一樣喜歡。不過韓非還沒來時,我就已經答應了李斯的提親,再說,那時你也同意了。現在又反悔,難道讓為父出爾反爾,言而無信嗎?」

荀蘭依然哭泣著。

「再說,」荀況又勸道:「韓非觀點比較偏激,個性倔強,容易惹禍,李斯性情溫和,看問題比較平穩,你跟他過日子,為父要更放心一些。反正,這事就定下了,你好好準備去吧。」

荀蘭正想著,不知何時,李斯已起來在她背後站著,他把手搭在荀蘭肩上,溫情地說:「好啦,別想了,那是過去的事了,把他忘了吧。夜深了,我們還是休息吧!」說罷一把將荀蘭抱住,摟著她向床走去……

然後便千般溫柔,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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