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輔君篇 第二十三節

召公聽了感慨地說:

「是啊,明主不能沒有賢臣啊!」

誤解終於冰釋了,兩雙有擎天之力的手,終於又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一場夏雨剛過,暑氣漸消。管叔王府門外傳出了歌舞聲。

中堂內,管叔把兩個兄弟蔡叔、霍叔請到家中飲酒,小長方几案上擺著酒菜,管叔居中,蔡叔、霍叔分坐兩旁,堂下是美女在歌舞,舞女們隨著樂聲在輕盈地旋轉著……

原來朝歌城裡住著大量的殷民,其中有一批殷商貴族,因不滿失去的天堂而蠢蠢欲動,所以被稱為頑民。武王指派同父異母兄弟管叔、蔡叔及霍叔管制他們,稱為「三監」。

起初,武王徵求對頑民的處置意見時,姜太公主張全部殺掉一個不留以免遺下隱患,召公的主張是,有罪的殺掉無罪的留下,而周公則建議不要殺頑民,建議把他們集中在一起,分給他們房子、土地,給他們以生活的出路,然後派人看管防止他們叛亂。

武王最後採納了周公的意見,派自己的三個兄弟坐鎮朝歌,又派紂王的兒子武庚,主持殷民每年在太廟舉行的祭祖儀式。

武王西歸鏑京城後,姜太公、畢公等也隨從歸岐,周公、召公曾留下一段時間,待安置妥當後也回西京去了。朝歌城就只留下「三監」進行管制。

三兄弟不停地喝著悶酒。

管叔忽然怒拍桌子,大喝一聲:「都給我下去!」

舞女、樂師們看見主子忽然發怒,慌忙拿了樂器退下。

管叔煩躁地說:「二位兄弟可曾留心,咱們周朝的大權恐怕是要旁落他人了。」

蔡叔聽了頗有同感地說:

「兄長所言極是,如今周公旦大權在握,成王又年幼,將來必有異心。」

霍叔把桌子一拍說:

「二兄長不必煩惱,待我誅了這老賊!」

「兄弟,不可。」管叔急忙把霍叔按了坐下。

生性陰險的管叔一字一句地說:

「最好的辦法是煽風點火,要弄得朝野皆知,讓成王疑他,尤其要離間周公和召公的關係。如此,只要召公也疑慮他,就不。怕周公不下台了。」

蔡叔、霍叔聽罷拍手叫絕。

三人才又高興起來,管叔一招手,樂師、舞女重又進來,舞女們翩翩起舞,隨著樂聲,三位皇叔狂笑著舉起了酒杯……

三伏暑天,沒一點風,酷熱難耐。

在鎬京王宮裡,皇殿上,成王坐在御座上,文武百官列於兩旁。

~兩宮女輪番為成王扇著宮扇,成王一擺手,她們忙停了下來。侍官上前接過成王詔書,展開宣道:

「成王旨令,宣周公旦為太師右相,召公夷為太保左相,二人共同輔佐周政,同心保周室,欽此。」

周公、召公二人跪謝後,上殿立於成王左右。

眾人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立於百官前面的管叔轉過頭去,恨恨地與他的兄弟蔡叔耳語……

霍叔則怒目圓睜……

散朝後,周公欲叫住召公,召公轉過頭,憤憤地說:「周公旦,你不是已被分封魯地了嗎?為什麼不去?為何叫伯禽去?」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周公怔怔地立著,看著召公的背影……走在陰暗處的管叔三兄弟見狀,得意地笑了。

周公一路憂心忡忡,回到家裡,姬玉迎了上去,替周公接下披氅、朝帽,她見周公悶悶不樂,便問:

「父親,今日下朝如何雙眉緊蹙,莫非又為國事憂心?」

周公坐到幾桌,接過女兒遞來的扇子扇著,憐愛地看著玉兒,回答道:

「知己莫如兒啊,我的憂心哪裡躲得過女兒的眼睛,是嗎?玉兒。」

姬玉聽了放下手中的書簡,眨著關切的目光,一臉嚴肅地起身走向父親。

她說:「父親,以兒判斷必是為國事所憂,手足之情有了誤會?是嗎?」

周公聽了一驚,我的女兒從小最識大體,最能明察秋毫,召公對我的誤解,她也居然看出了,玉兒真是我心頭惟一的安慰啊,便說:

「玉兒,召公與我從來手足情深,我們從小一起讀書,一塊習式,長大後又一起參政;帶兵打仗時,我與他一起出生人死;參政議事,他與我總是心心相印,忠心不二……」周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又接著說:

「武王臨終把成王託付於我和召公,實際上是把周朝的興衰交給了我們,所以我跟召公的關係非比一般。正因為如此,所以才總有奸人離間,這次一定又是小人在他面前進讒,以致連召公也懷疑我是要篡權了。」

周公又嘆了口氣說道:

「其實離間、造謠的都是朝廷親貴,他們不去憂心周朝的存亡,不去擔心殷人的反叛,卻把重心放在自己人身上,如此下去,周朝還真危險了。」

姬玉聽了忙說:「父親,您何不給召公叔父寫一封信去,以表達您的忠心,並消除誤解。」

周公想了想說:

「也好,就先寫一封信吧。」

姬玉高興地去拿了竹簡,平放於几案上,周公拿起筆沉吟片刻便一氣呵成了寫給召公的信,待差人送去後這才和姬玉一起就餐。

晚飯間,姬玉問周公:「父親,如果誤解不能消除呢?」

周公堅信地說:「會的,即使一時化解不了,哪怕只剩下我一人也決不會改變我的意志。」

「父親……」姬玉欽佩地看著父親,竟忘了吃飯。

「快吃吧,玉兒,看飯都要涼了。」

「哎。」姬玉這才吃了。

召公官邸的書齋里,召公躺在屏風前的木榻上,一面揮扇,一面讀周公送來的信——《君奭》。

《君奭》:

……我之所以暫不去封地,而繼續留下輔佐成王攝行政者,是恐天下叛周,無以告我先王——大王、季歷王、文王。三王之憂勞天下久矣,終於才有了大周的江山。

然武王早終,成王少,為了大周一統天下的宏業,我所以若。

召公讀後沉吟良久,他放下冊子,起身登上涼木履在屋裡來回踱著步子。伏天酷暑,令人汗流浹背,召公不時用毛巾擦著額頭上滲出的汗水。

夫人見狀忙問:「夫君有何心事,如此憂慮?」

召公夫人辛乙是大將軍辛甲之胞妹,品貌端莊,謙恭文雅,自幼知書識禮,深明大義,在宮中也是一位頗受臣民敬仰的夫人。

召公回頭說:「周公旦讓兒子代他去魯地,而他自己卻留下攝政,管叔、蔡叔都說他有篡權野心。想到成王年少,殷人又蠢蠢欲反,我所以心裡憂悶。!

「哦。」夫人點了點頭。

召公走到几旁,指著周公寫來的冊子,說:「這就是周公旦寫來的冊子。」

夫人看了後,嘆了一聲說:

「我看周公旦素來忠心耿耿,文王、武王都很信任他,他若是真想篡權,那麼武王臨終前讓他繼位,他完全有理由登位,又何必只為成王攝政呢?」

召公聽了點頭說:

「我也正是這樣想的,怎奈管叔的那一堆兄弟,輪番來找我彈劾他,成王顯然年少經不住挑唆,現在也對他產生了懷疑,所以我很為難。」

夫人嘆道:

「自古奸臣易得,賢相難求,夫君要以大周江山為重。」

召公說:「知我者,惟夫人是也。」

「夫君,請用茶。」

召公接過茶,呷了一口,道了聲:「好茶,謝夫人!」

召公夫婦正說間,家人來報:

「太保大人,太師大人求見。」

召公聞言心裡當然明白周公來訪之意,忙說:

「快去請太師進來。」

夫人聽了,起身迴避裡屋去了。

一場決定著歷史的對白開始了。

召公迎進周公,二人分賓主落座後,召公打量了一下周公:見他眼眶微陷,目周顯黑,知是操勞太過,惻隱之情頓生。心想:現在朝野說他居心不良,搞得沸沸揚揚,是真是假,我今天定要問個明白。見他如此辛勞,苟無二心,決不能冤屈了他。如若真有謀意,那為大周江山著想,我召公決不無視。今且先看他如何面對我的發難……想畢,便態度莊嚴地端坐不語,但等周公發話。

周公見狀,心中也在揣度:我給他的《君奭》,不知他看了意下如何?往常他見了我總是投以親切的目光,今日凝視著我的分明是疑慮的眼神。現在朝中流傳著我欲奪王位的蜚言,難道他也這樣看我?不管怎樣,今天兄弟倆定要談個水落石出,他既不言語,就我先說吧。於是問道:

「我給您寫的《君奭》,太保看過了嗎?」

「看過了。太師對周朝的忠心,我並不懷疑。想武王臨終時,把幼小的成王託付於你我二人,我不能不憂心啊!現在,管叔兄弟都在懷疑你,流言滿朝,我能充耳不聞嗎?」

周公聽了,心想:果然連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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