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 業垂千古 三十一、幽谷吟蘭

啊,蘭花!……只是如此清馥的芳草竟與那些雜草混長在一起,白白葬送了它的芬芳,它的美麗……

唉,生不逢時啊,花草尚且如此,而況人乎?

孔子於是吟出了《猗蘭操》……

孔子在負函曾往返於蔡、陳國,但始終未被重用,陳滑公雖然接見了孔子,但也只安排了一個顧問之類的閑職,孔子只好每日給弟子們講學度日。不過子路倒是被衛出公任用為蒲邑宰,已經到衛國上任去了。

一天,孔子在衛國做官的弟子惠淑蘭司寇到負函來看老師。

「老師,回衛國去吧,也許衛出公會任用您。」

孔子聽了司寇的話不置可否,反正出來顛簸十多年了,並沒有受到哪個國家的重用,無所謂了。本來輔佐楚昭王的可能性是比較大的,可是偏偏他又戰死在城父。孔子實在不甘心就這樣回魯國去……再到衛國試試吧,也許這最後一站還能一搏,便問:

「衛國現在情況怎麼樣?」

「衛靈公死後,南子想扶持幼子郜繼位,郜不受,他認為當立太子蒯聵的兒子鞭,於是鞭即了位,就是現在的衛出公。但是他的父親蒯聵一直想回來跟兒子爭王位。」

「蒯聵還流亡在晉國嗎?」孔子問。

「是的,他自從刺殺南子未遂後,一直逃亡在外,晉國幾次支持他回來奪權都未能成功,父子倆的關係很是緊張。」

「這就是宮廷無父子啊!」孔子問。

「衛出公非常崇拜您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他們的父子關係現在應服從於君臣關係,因為現在是衛出公為君。」

「正因為是這樣,所以衛出公很希望您再到衛國去。」

「如果他很需要我們師徒輔佐他,那我倒是可以考慮。」

「子路也讓我來說服您到衛國去。」

「子路在蒲邑幹得好嗎?」

「不錯,很有魄力。」

孔子說:「你們衛國的子夏已經拜我為師了。」

惠淑蘭說:「哦,子夏,不但能文,而且很有英雄氣概。一次,子夏陪同衛靈公會見晉君,正當晉君想羞辱衛君時,子夏憤然而出,對想侮辱衛靈公的趙筒子步步逼去,說道:『你必須對我國國君朝拜,否則吾將以頸血濺汝……』趙筒子嚇住了,只好以禮向衛靈公朝拜。」

孔子說:「這樣義勇忠君的弟子正是我所要培養的。貴國如果還有請向我舉薦。」

「好。」

「夫子,還有您在衛國的學生都盼著您回去呢,還有不少學生等著拜您為師呢。」

「好,我去。」

這天早晨,孔子師徒要動身了,孔子在和葉公告別:

「葉公,我們師生在葉地,受到了您的款待,對您的恩德我們沒忘。」

「哪裡,哪裡,夫子是天下久負盛名的大聖人,葉某不過是略盡薄力而已。夫子對葉某的垂教,葉某更是銘心刻骨。」

兩人正在話別,忽然那個披髮隱士,又唱著「鳳兮,鳳兮,何德之衰?」飄然而至……

孔子聽了似有感觸,想過去寫他交談,那隱者卻匆忙遁去……

孔子眯著眼目送他的背影,半天無語……

「一個狂人,別理他。」葉公說。

孔子好像預感到了這隱士所唱,難道是暗示自己的結局,不禁有些黯然傷神。

顏回看在眼裡,忙說:「老師,楚國狂人太多,不要跟他們在意,我們上路吧。」

「好,上路,上路。」孔子又嘆道,「沒想到出世、人世的人都一樣的飄泊不定。」

一路上,孔子默默無語……忽然吟道:

人兮,人兮,

何容之衰?

仕途失意,英雄落寞啊,

然卻無悔。

人兮,人兮,

何心之悲?

漂泊無定,流落他鄉啊,

終於思歸。

顏回知道孔子一定是在想著剛才那個隱士的話,便安慰道:

「老師不必傷感,即使衛國不重用您,回魯國去也一定會被重用的。」

孔子嘆道:「唉,抱負難展啊!」

孔子和弟子們又從葉地北上返衛國。路過宋國西北部的邊城一儀邑。儀邑的守官率領部下在城門口歡迎孔子師徒。

孔子一行到達城門時,儀邑守官迎了上來,拱手後,自我介紹:

「歡迎孔夫子先生光臨敝城,你們這麼有才的人竟然不被重用,天下真是無道啊。不過上天會把夫子當做木鐸,當做福音的傳播者,人們將會尊重你們。」

「謝謝您的鼓勵,謝謝。」

「今天略備薄酒為聖人們洗塵,還請光臨為盼。」

「啊,您太客氣了,謝謝,謝謝。」

孔子師徒受到了儀邑長官的款待,席間,儀邑長官頻頻舉杯讚揚孔子,使孔子師徒們受到了很大的鼓舞。

孔子師徒到衛國後,衛出公很高興,很快便召見了孔子。

「啊,夫子,歡迎您重訪敝國。」

衛出公親切地把孔子迎上殿。

孔子向年輕的衛出公施了君臣謁見禮。

「聽說陳滑公、楚昭王都接見夫子了。」

「是的。楚昭王是一位有雄心壯志的君主,只可惜竟薨逝了。」

「對,我也感到很遺憾。」

「夫子到晉國了嗎?」

「也很遺憾,未能渡黃河就迴轉了,因為晉國發生了內亂。」

提到內亂,衛出公心裡一沉,感嘆地說:

「哪個國家都怕內亂,衛國也難逃厄運啊,夫子認為我當如何處置?」

孔子知道衛出公是指其父蒯聵,勾結齊國欲回國奪君位的事。

便安慰他道:「您現在已擁有國君的名分,其餘的無論是什麼關係,包括親情,都是您的臣子,對於您來說,要正名分,首先是正君君、臣臣的關係,然後才是父父、子子的關係。」

衛出公聽了茅塞頓開,起身拱手道:「多謝夫子指點,夫子所言甚是。」

「哪裡!哪裡,孔丘不過是說了應該說的話。」

衛出公又說:「夫子先休息一段時間,寡人當重用您。」

「謝國君。」

孔子回到住處,冉耕迎上來問:「老師,衛出公問您什麼啦?」

孔子接過顏回遞上來的茶水,喝了一口,說:

「正名分,我以為,先正君臣,後正父子,如此既不失君臣之禮,也不失父子之情,衛出公大為讚賞。」

孔子剛吃完午飯,坐著喝茶,冉雍進來說:

「老師,蘧伯玉去世了。」

「啊,快,去弔喪去。」

孔子換了喪服坐上馬車,帶著顏回、曾參等馳向蘧府,子貢駕車。

一路上,孔子直催:「快,快。」

到了蘧伯玉府上,只見府門外掛著白燈籠,蘧府家人見孔子來了,忙迎上來,把孔子師徒引進靈堂。

孔子站著默哀,想起上次住在蘧伯玉府上,受到蘧伯玉的熱情接待,這次來衛,本想再與他老人家敘敘舊情,不想,他卻舍我而去,想到這兒,孔子大有人去樓空的感覺,不禁飲泣了起來。

顏回見狀,想到蘧伯玉對他們師徒的好處,便也忍不住哭了起來。蘧府的人見孔子師徒如此悲傷,十分感激,便過來勸孔子節哀。

孔子止住哭對子貢說,去把那匹驂馬作為喪禮,獻給蘧府。

子貢便到門外,從駕車上解下這匹好馬送給了蘧府。

孔子師徒正要吃晚飯時,冉耕從門外喊道:「老師,您看,誰來了。」

孔子出來一看,是子路來了,高興地說:「仲由啊,老師太想你了,聽說你在蒲邑千得不錯。」

子路給孔子行了禮後,說:「老卿,學生也太想念您了。得知老師回衛國來了,十分高興,特來看望老師。」

他又說:「老師,這些食品、補品是給您帶來的。」

「謝謝。」

子路讓隨從把車上的食物取出,冉耕、冉雍接過拿到了屋裡。

顏回、曾參、閔子騫等也迎了出來,師兄弟們別後重逢都拉著子路的手問長問短。子路問孔子:

「老師,如果衛出公任用您,那您第一件事要幫他解決什麼問題?」

「正名。」

「正名?」

「對。」孔子一臉嚴肅地說,「正名,就是要把他的職務和名分相符合。」

「老師,您也太不切實際了,現在誰還注重正名!」子路笑道。

孔子正色道:「仲由,你太疏忽了,正名是君子至關重要的,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百姓無所適從……」

孔子性急之下,競一口氣說出了一串千古名言,車上的弟子們都震住了,顏回興奮地說:

「老師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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