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周遊列國 二十八、遊子思鄉

亓官啊,此刻你一定還在忙著,你太累了,孔子彷彿看到了頭髮已變白的妻子亓官還在燈下縫製鞋幫……

年逾花甲的亓官夫人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這天傍晚她倚窗望著庭院里的檜樹……啊,樹有多大,她和夫君的情意就有多長……

這是剛結婚時,夫妻倆一起種的樹啊,這棵檜樹伴隨著她的大半生。看著亭亭如蓋的大樹,往事歷歷在目……

新婚後,夫君擁著她在窗前,指著樹說:

「看我們種的樹長出葉子來啦。」

月下,依偎著夫君在樹下賞月……

夏天,丈夫在樹下看書,她在一旁紡線。

冬天,他們倚窗看著,沸沸揚揚的鵝毛大雪落在檜樹上。

有了可愛的小鯉兒後,夫妻倆常坐在樹下逗孩子玩。

此時,亓官夫人看著樹嘆了一口氣:「唉,夫君離家十幾年了,樹已長得亭亭如蓋了,我也老了,可是仍不見夫君歸來,此刻我的身體又越來越壞,不知是否還能活到他回來……」

季桓子因色慾過度而一病不起,今日忽然見好,便把兒子季康子叫到床前,有話要說。

季康子看著又黑又枯瘦的父親,跪著哭泣。

季桓子喘息著說:「哭什麼……哭也沒用,你……你的父親為相多年,輔……輔佐魯君,治理國家實屬光宗耀祖之舉,你……你應感到自豪,有什麼好哭的。」

季子止住了哭泣,問:「父親有何話要告誡兒子?」

季桓子又喘息著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們魯……國,本是可以富強的,就是因為我沒有重用孔子,而把他逼走了,以至於振興不起來,才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季桓子說著說著,氣接不上來,只得停下喘息,兒子把葯杯端給父親,季桓子臉色已變得青灰,他搖了搖頭,又掙扎著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了:「我不行了……我死後,你要好好輔佐國君,還一要召回孔子。」

「父親,孩兒記隹了。」

季桓子死後,季康子當了相國,便準備召回孔子。這天早朝時,季康子稟道:

「國君,眾大臣,我父親臨終留下遺囑,說一定要召孔子回來,委以重任,特向國君稟報。」

魯君點了點頭,說:

「孔夫子是當今天下的聖人,我們魯國豈能讓他流落在外,早就應該召回來了。」

魯君話剛說完,大夫公之魚就出班反對:

「當年魯定公在世時,曾任用孔子,但不能有始有終,以致被諸侯恥笑。如今,您若再用孔子,又能保證始終如一嗎?」

季康子說:「那,那應該怎麼辦才行?」

公之魚說:「依老臣所見,不如先起用孔子的弟子,即使以後有什麼不妥,也不至於傷了孔子。」

魯君說:「這倒也說得過去,只是起用誰呢?」

公之魚說:「我看就請冉求吧,請孔子的弟子,不就是請孔子嗎?」

魯君表示同意:「好,就照你說的辦。」

這天,孔子師徒在河邊習劍,子路做教練,孔子坐在樹下看竹簡書,顏回身體不適,也坐在孔子旁邊讀書。

不遠處傳來了山歌,孔子他們朝河面上看去,划過來一葉小舟,舟上站著一個人在歌唱。筏舟駛近,見是一個黑鬍鬚,肩披長發的人,他身著筍衣,頭戴斗笠,目光傲然,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他見孔子師徒在讀書、習劍,搖了搖頭,便唱道:

滄浪的水清啊,

可洗我的帽纓,

滄浪的水濁啊,

可洗我的泥腳……

歌聲瀟洒而悠揚,孔子抬頭站了起來,走過去拱手道:「這位先生,不知從何方來,打算到何處去?」

那人也拱手道:「不知從何方來,也不知要到何處去,隨風而行,順水漂流而已。」

他看了看孔子師徒,笑了笑,說了聲:「走也……」便一撐篙子飄然而去。

孔子還想跟他說話,但那人的舟已順河西下,不遠處又傳來了他瀟洒無憂的歌聲……

孔子顯得有點茫然。

冉雍問:「夫子,那人是什麼人?」

「一個隱者。」

「隱者?他為什麼要隱?」

孔子說:「楚國以隱士多而出名,至於他們為什麼要隱,我想多數是厭世吧!因為厭世,所以只有遠離塵世而寄情于山水。」

「老師會做隱士嗎?」冉求問。

孔子淡然一笑:「我生就一副勞碌命,所以只有奔波的命,恐怕永遠也不會有隱士的瀟洒命。」

孔子又說:「隱者多為狂士,但狂士就不一定是隱士,琴張就很狂放,但他不是隱者。」言罷,凝望著遠方嘆了口氣……

顏回聽了問道:「老師是不是在想念琴張他們了?」

「是啊,我很想念留在家裡的弟子們哪!」

師徒們正說著,忽聽在家值班燒飯的宰予在遠處喊:「老師,您看誰來了?」

孔子及弟子們都立即回過頭去,見是曾皙正小跑著過來,大家高興地邊喊「曾皙」邊迎了過去。

「父親……」曾參高興地叫道。

「老師,多年不見,老師可好……」曾皙含淚朝孔子跪了下去,被孔子雙手扶起。

「曾皙快快起來,你是怎麼來的?」

「老師,我是國君和季相國派我來的,是來請冉求回去供職的。」

「冉求?好,好啊!學而優則仕,我的學生終於可以回國效勞了。」

孔子這時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既為冉求高興,然而同時又為自己悲傷,唉,飄泊在外十餘年了,政治抱負始終未能一展,現在國君用我的弟子而不用我,可見是嫌我老了。唉,我畢竟是老了……

「冉求啊,你就準備準備去赴任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能為國效力,也是我們孔門的榮耀啊!」

冉求說:「是,老師,不過弟子跟隨老師這麼多年,實在不忍離老師而去。」

孔子深情地說:「我還有這麼多弟子陪伴著我,你就放心地去吧,這一次,你一定會有大用的。」

「是,老師。」

曾皙把從家鄉帶來的東西一一分送給各人。

「老師,這是亓官師母給您帶的棉坎肩、布鞋,還有臘肉。」

「顏回,這是你父親讓我給你帶的衣服。」

「宰予,這是你家裡給你帶的鞋,臘肉。」

傍晚,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香噴噴的家鄉臘肉蒸出來切了兩大碗,桌上擺了米酒和一些炒菜,孔子和葉公坐在上座,曾皙坐在孔子身旁。孔子高舉酒杯,說:「來來來,讓我們大家舉杯為冉求的入仕祝賀。」

大家高興地一飲而盡。

冉求也舉杯:「這一杯酒感謝老師的教誨,祝老師芽體健康,無災恙。」

孔子說了聲「謝謝」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孔子又端起灑杯對葉公說:「葉公,這一杯酒感謝您對我們的關照,一您長命百壽。」

「好,謝謝,謝謝。」葉公一仰脖子把酒全喝了,然後把空酒樽倒過來給大家看,自己也倒了一樽酒,高舉過頭,說:「這杯酒我祝夫子及大家身體健康。」然後一飲而盡,他又倒了一樽酒,對冉求說:

「我祝子有馬到成功。」

「謝謝葉公。」冉求一飲而盡。

「來,來,吃菜,吃菜。」孔子邊說邊往葉公碗里夾了兩塊臘肉,說,「葉老,這是曾皙帶來的家鄉臘肉,您嘗嘗,香著呢。」說著又往葉公酒樽里斟滿了酒。

「香,香的肉。」葉公贊道。

「一會兒讓子貢給您送兩條過去。」

「啊,不用,不用,留著你們自己吃吧!」

「我們還有。」

「大家吃,別客氣。」孔子對曾暫及弟子們說。

孔子轉過頭問曾皙:「魯國現在政局如何?」

曾皙回道:「季桓子死後,季康子當了相國,魯哀公還是得聽他的。」

孔子嘆道:「看來魯國臣僭越君的狀況根深蒂固,難以改變了。唉,恢複周禮,談何容易啊!」

顏回見孔子傷感,忙插話:「老師,看飯菜都涼了,快吃吧。」

「好,好,吃。」

大家一直吃到月出東山才散去。

晚上,窗外一輪明月高掛,窗內一盞油燈搖曳,在孔子寢屋裡,曾皙和孔予對著几案坐在席鋪上促膝談心。曾參坐在父親一旁。

「老師,參兒聽話嗎?學得好嗎?」

孔子對曾參笑了笑說:「曾參不但聽話,而且很懂事,學得也很好,就是不愛說話。」

曾參靦腆地一笑。

皙說:「他從小就不愛說笑,性子跟我恰恰相反。」

「亓官現在好嗎?」孔子問。

「老師,師母現在比以前蒼老多了,她很挂念您,要我告訴您一定要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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