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周遊列國 二十七、弦歌不絕

孔子說:「賜啊,《詩》中說:『不是野牛,也不是老虎,卻疲於奔命於空曠的原野。』難道我們的學說有什麼問題,否則我們何以淪落至此!」

孔子師徒逃離宋國後,連夜向鄭國方向奔去。

天亮時,子貢在南門站著,找不見孔子,心急如焚。這時,他看見一個老者,頭戴斗笠,哼著山歌,挑著一個擔子走了來,便上前施禮道:「請問老丈,可曾見到一位身高面慈年逾六旬的老者?」

老農打量了一下子貢,想了想說:「哦,在東城外是見過一個老者,身長九尺還有餘,額頭長得像唐堯,脖子似皋陶,肩膀同子產,不過自腰以下,不及夏禹三寸,那疲憊不堪的狼狽樣子,活像一隻喪家之犬。」言罷往東指了指,然後哈哈笑著走了。

子貢忙趕到東門去,果然見孔子站在東門外四下張望,忙跑過去:「老師,您沒事吧!」

「我沒事,我沒事。」

師徒倆擁抱著,悲喜交集,兩人都流下淚來。

不一會兒,子路也來了,公良孺、冉求、曾參、冉耕、宰予等也都來了。

子貢把老農的話說了,大家都笑了起來,孔子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說道:

「我的形狀倒不敢跟祖聖們相比,但說我是喪家之犬,那還真是啊,真是啊!哈哈,喪家之犬啊!……」

大家在城外說笑著,又過一個時辰,冉雍和閔子騫及走散的弟子們都到了,惟獨不見顏回。

孔子急得四下張望。

「回啊,你可不能出事啊!」

又過了一會兒,才見顏回汗流滿面地找了來。

孔子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拍著顏回的肩說:「回啊,我還以為見不著你了。」

顏回忙說:「老師健在,回豈敢死。」

孔子笑道:「好,好,回最有孝道。」

司馬耕憂鬱地說:「老師,對不起,我沒想到我哥會是這樣的人。」

孔子安慰道:「君子不憂不懼,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不必再憂鬱了。」

司馬耕又說:「老師,從今以後我沒這個哥哥了。」

子路安慰他:「沒有那個可惡的司馬桓魋哥哥更好,我們都是你的兄弟。」

子夏安慰他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子牛不必難過。」

孔子贊道:「卜商說得是,四海之內,皆兕弟也,子牛有這麼多師兄弟還憂愁什麼呢?」

司馬耕聽了,才笑了起來。

孔子點了點,十幾個學生一個不少,便一起進城去,找了一家館舍住下,吃了中午飯,大家便逛了一下街,見這個國家的都城小巧玲瓏,雖然不大,但街道整齊,商店林立,倒也還可以。

晚上,孔子給鄭國國君寫了一封書簡,說明身份及來意,次日請子路、子貢到王宮呈送上去,然後便等著國君接見。

鄭聲公是個尚武不尚賢的國君,少年即位,年僅二十餘歲,風流倜儻,目中無人。此時,他正高坐在練兵場上,觀看他的兵士操練,面現洋洋得意之色。他在想,有朝一日,剿滅六國,自己也嘗嘗周天子君臨天下的滋味。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侍衛將孔子送進來的書簡呈上,他展開飛速看了一眼,便將書簡擲於一旁,對左右傲然而笑:「此等老朽,只知禮呀、仁呀的,能抵得上刀槍之用嗎?」然後對侍官說:「告訴他,寡人操練兵馬正忙,無暇見。」

「是。」

孔子吃罷午飯,和弟子們在庭院討論禮樂,館舍的人進來說:

「鄭國宮裡有人來找孔夫子。」孔子眼睛一亮,忙迎了出去,沒想到來者竟說:

「國君有旨,因忙於國事,無暇接見,孔夫子請自便。」

孔子聽了失望地垂下了頭,對子貢他們說:

「原以為鄭國君年輕有為,很想輔佐他富國強民,沒想到竟如此年輕氣盛,目中無人。」

子貢說:「那老師我們走吧!」

孔子點了點頭。可是到哪去呢?孔子又茫然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空有抱負,空有抱負啊!」

此時,陳國弟子公良孺說:「老師莫心焦,到陳國去吧,司城貞子十分敬仰您,說老師若到陳國務必住他府上。」

孔子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們就去陳國,不過,過一段時間再走,因為我想考察一下子產的有關政績。」

這天傍晚,孔子師徒去參觀子產任相時保留下來的鄉校。

一進去就聽見國人在議論朝政,弟子們感到很驚奇,這樣的情況,如是在宋國,鄉校那早就被司馬桓雉搗毀了,於是子貢問孔子:

「老師,鄭人為何敢公開議論朝政?」

孔子說:「這是子產的功績。當時,有些大夫提出要毀掉鄉校,子產堅決反對,說:『老百姓早晚到那裡散步,評議朝政好壞,他們認為好的政策,我們就推行,他們認為不好的,我們就改掉,這有什麼不好,為何要把鄉校毀掉呢?』」

子貢點了點頭贊道:「原來鄭國居然還有百姓抨擊朝政的地方,真不簡單。」

孔子又說:「對此,子產有一句名言叫做『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就是說堵塞民眾之口,比堵塞河川還要危險。」

孔子又說:「就憑這句話,可以證實子產是一個賢相。」

子貢又問:「老師,子產還有什麼名言?」

孔子說:「余怒難犯,專欲難成。」

子路問:「什麼是專欲難成?」

孔子說:「就是指治國不能一意孤行,不能違背大多數人的願望。」

顏回說:「我想起來了,那年子產死時,老師還流過淚呢!原來子產確實了不起。」

早晨,雞鳴後,子貢、子路在館舍庭院里聞雞起舞,一時間劍光閃閃,衣袍翩翻。顏回、冉耕抱著一大盆衣服出來,見了直看得眼花繚亂,兩人笑了笑,然後到井邊去了。

不一會兒,孔子出來了,他吸了兩口新鮮空氣,便欣賞起兩個弟子的劍術來,子路、子貢見老師來了,忙跑過來向孔子問了早安,然後又舞了起來,孔子也脫下長袍打起了拳。

孔子收拳後,在一旁擦汗,子貢、子路也收了劍走了過來,孔子說:「看著你們能文能武的,為師真是太高興了,希望你們能早日出仕,報效國家。」又道,「我想聽聽你們的志向。」

子路口快,立即答道:「老師,我願身佩白色的羽毛箭,像月光一樣明亮,紅色的羽毛箭像太陽一樣耀眼。戰鼓敲擊的聲音,響徹雲霄,戰旗在空中翻飛。然後率領著士卒,衝鋒在前,這是我最願乾的事。」

孔子贊道:「這是英雄之舉,好啊!你呢,端木賜?」

子貢不慌不忙地說:「老師,我呀,願身穿素衣,頭戴白帽,遊說於兩國之間,不必動用干戈,不費一粒糧食,便使兩國能親如兄弟。」

孔子笑道:「好啊,化干戈為玉帛,這是子貢的本領。」

這時,在屋裡看書的閔子騫、冉雍來喚吃飯。

大家才跟在孔子後面進屋去了。

孔子一行快到陳國都宛丘(今河南淮陽)時,遠遠就見有人在城門迎接,孔子趕快下了車,趨步過去。只見一老臣上前施禮道:「夫子一路辛苦了,歡迎您到敝國來。」

孔子也還了禮,問道:「先生莫非是貞子大夫嗎?」

「臣正是。」

「久印、久仰。」孔子高興地說。

「他們都是我的弟子。」孔子指著學生們說。

「參見貞子大夫。」

「禮、免禮。」貞子大夫親切地還了禮。

「就請夫子在寒舍住下,明日滑公就將接見失子。」

「啊,那太打擾您了。」

「哪裡,哪裡。夫子這樣的天下聖人,能光臨寒舍,實在是我們榮。」

「大夫太客氣了。」

陳國國君對孔子的態度,與鄭國恰恰相反,孔子剛到陳國,次日,陳滑公便召見了孔子。

這天早晨,孔子披著朝霞,面帶笑容,跟隨貞子大夫踏上了陳王官的台階地毯。進入殿內,孔子對陳滑公施了大禮。

滑公問:「夫子住在何處?」

孔子謙恭地回道:「回國君,丘住在司城貞子大人家。」

「哦,很好,他會很好招待你的。這是我給你的一點薄禮。」

宮人們排成一列,給孔子跪呈了厚禮,孔子又叩謝了滑公。

「孔丘謝過國君。」

滑公又說:「孔夫子是四海聞名的大聖人,寡人希望夫子在敝國多住一段時間,寡人也好多向夫子請教。」

「多謝國君,孔丘願為國君效力。」

可是,陳滑公對孔子依然敬而不用。

孔子師徒只得邊講學,邊等待。

一天,子路和巫馬期到宛丘砍柴,他們登上了這個濃陰密布的高台。這兒,涼爽宜人,又可以遠眺,所以是陳國祭祀及遊玩的勝地。兩人都敞開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