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周遊列國 二十六、臨危不懼

大樹被砍倒了,顏回端坐著聽孔子講學,看著老師面對兇惡的尋釁者神色不改,欽佩之情油然而生,他在心裡地說:

老師啊,您太偉大了。

孔子師徒一行,這天來到了宋國都城商丘郊外,師徒們正準備進城,忽然聽見婦人的哭聲便走了過去。只見一些工匠在鑿石,一個老婦正在跪著向監吏哭訴:

「大官人行行好吧,請放回我的兒子吧,我就他一個兒子,全家老的老、小的小,田裡的活全靠他呀!求求您呀!」

「走開!這是給大司馬趕的活,若是耽誤了工,你是不想讓大家活命了,你要是再不走,就連你也抓來一齊干吧!」監吏大吼道。

「天哪!我們全家都會餓死的呀!」

孔子師徒驚奇地走了過去,子路氣憤地走上前,對那監吏說:

「這老婦哭得如此傷心,你們卻無動於衷,你們還有沒有天理?」

監吏看了看子路,罵道:「關你什麼事?你講天理,你來幫他兒子干吧!」

子路大怒,拔出劍來就要與他論理,監吏也拔出了劍。

子貢忙把子路拉開勸道:「他們也是奉命行事的,跟他斗幹什麼。」然後問監吏:「你們這是在趕什麼活計?」

另一監吏見子貢語氣平和,又見孔子師徒都在正視著他們,就回答道:

「我等奉命替大司馬桓魋修石槨,因為工程造型浩大,已逾三年尚未完工,我等怕吃罪所以拚命趕修。」

孔子聽了心想,那個桓魃年僅三十餘歲,大好年月正當傾力為國,卻熱衷於操持厚葬,可知其人腐朽之至,於是便憤憤罵道:

「桓雉年紀尚輕,競如此奢靡,不知體恤百姓,死後真該早些爛掉!」

子路說:「老師說得對,這樣操心自己死後的人,還不如快點死了。」

師徒們進城後,在一家不大的飯館內吃了晚飯,傍晚就下榻於館舍。住處就在十字街頭附近。孔子給宋景公寫了書信,子貢託人送進宮去。

宋景公對司馬桓魑的專權十分不滿,但又對他無可奈何。聽說孔子來宋,宋景公知道孔子最崇尚周禮,反對僭越,主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所以很想接見他。

這天,下朝後,宋景公留下司馬桓魋,試探著問司馬桓魋:「愛卿,聽說魯國孔丘來了。」

「是的,這是他差人送給國君的書簡。」

宋景公展開孔子的書簡看後,很想接見他,便說:「孔子的先祖是宋國人,據說,孔子先祖弗父何,把王位謙讓給弟弟鮒祀(宋厲公)被傳力美談。孔子的父親孔紇是魯國英雄,孔子本人又是遐邇聞名的大賢人。周禮道德在他身上一脈相承,如能任用他,難道不好嗎?」

年輕氣盛的司馬桓魋冷笑了一聲:「哼,只怕會給國君添亂,他若真的有能耐,那何以離避自己的國土,又何以不被衛國任用?現又離開衛國而投奔宋國,還揚言要推行他的什麼周禮仁治。國君試想,這樣的人如果讓他留下來蠱惑民心,那後果將會是怎樣?」

宋景公沒有被他的話嚇住,仍堅持要見孔子。

「寡人將擇日見他。」

「國君要見他?這種野心勃勃之人,您難道不怕引狼入室?」

「大司馬言重了吧!孔子乃天下聞名的周禮賢人,豈能與豺狼並論!」

司馬桓魋見國君生氣,勉強裝出笑臉,說:「臣只是打個比方,臣知道國君一向敬賢愛才,國君一定要想見他,任用他,也看看再說吧,如孔子真是天下聖人,臣一定向國君舉薦,再任用他不遲。」

「那好吧,就依你的。」

司馬桓魋回到府上,立即對侍從說:

「孔丘師徒在幹什麼?」

「大人,不好了,孔子抨擊您,說您年僅三十就操辦後事,說您腐朽奢靡至極,說您不體恤百姓,死了早該爛掉!」

司馬桓魋聽了大怒:「好個孔丘,我早料到他不懷好意,看我非給他點顏色看看不可。」

「那……大人是要殺了他?」

「你先退下,我自有主意。」

「是。」

在孔子住的館舍附近,街心路口有一棵闊葉大樹,亭亭華蓋為蔭,他們就在樹下鋪了席子、几案,每天在此樹下講課、習禮。有不少宋國人也慕名前來聽課。街上的人們聽到朗朗讀書聲都跑來站著觀望,有兩個中年男子在小聲議論:

「講課那人就是各聲赫赫的孔丘。」

「怪不得有這麼多人來聽講。」

「據說他極為推崇仁政。可惜國君不重用他。」

「小聲點,我想聽聽他講什麼。」

孔子見來聽講的人愈來愈多,便提高了嗓門:

「一個人如果沒有仁德之心,那行禮又有什麼意思呢?同樣道理,一個人如果沒有仁德之心,那作樂又有什麼價值呢?」

孔子頓了頓,又繼續講道:「所以真正的禮,應該是有仁德之心的禮,而非形之於表的禮,因為那隻不過是虛偽的禮而已。」

站在後面聽講的人又議論:

「說得有理,人如果不講禮,那就沒有最起碼的德行。」

這時一個衣著華貴的青年聽了,擠到前面,向孔子撲通跪下:

「夫子大聖人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弟子名司馬耕,字子牛,早聞夫子學識淵博,崇禮尚賢,敬仰已久,今日得見,真乃萬幸之至。」

孔子忙扶起了他,說:「公子快快請起。」

司馬耕說:「弟子已聽夫子講課多日,深感理義精湛,大道光明,弟子也想拜夫子為師,跟老師一起學習,請老師務必收我為弟子。」言罷又撲通跪了下去,低首伏地不起……

孔子忙雙手扶起了他說:「公子快快請起,老師收你為弟子便是。」

司馬耕忙再拜道:「弟子謝過老師了。」

這天,司馬桓魑換了微服,混到聽講的人群中站著,並帶了近百名穿便衣的家丁把孔子師徒的講場團團圍佳。

此時,孔子正在講君臣的關係:「一個國家要能很好地治理,那就君要像君,臣要像臣,如果臣越君,僭越君權,那麼這個國家就必然要亂……」

旁邊兩個聽講的人小聲說:「司馬桓魑不就是臣僭越君嗎?」

「噓,小聲點。」

司馬桓魋聽了怒火中燒,便向身旁的侍從示意,立即,十幾個壯漢就躥到講壇下揮刀砍大樹。

孔子見了,上前問道:「你們是什麼人?這麼好的大樹,正好讓過路人乘涼,為什麼要砍掉?」

「我們奉司馬桓魋之令來砍,你管不著。」

「司馬桓魑?他果然不容我們師徒!」

子路大吼一聲:「不準砍,我們老師要在此講學。」

「走開,這是宋國,要講學,上你們魯國講去。」

「仲由,別理他們,我們講我們的課。」

孔子依舊從容講課。

司馬耕也出來阻攔:「不準砍樹!」

家丁們不理睬他,依然持斧砍去。

司馬耕奔到司馬桓魑面前說:「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孔夫子可是大賢人呀!」

「走開,不關你的事。」

「哥,你要再傷害孔子,我就不認你這個兄長。」

「把他拉走。」

司馬桓魋的家丁們把大樹砍倒了下來,司馬桓魑見孔子仍然不走,就又派了百十個家丁來把孔子講場團團圍住,老百姓們見了嚇得都散了,只有十幾個弟子仍端坐著聽講。

孔子面對兇惡的家丁神色不改,依然講課。

子路、公良孺則手持刀斧,站在孔子左右衛駕。

顏回坐在前排正中,看著孔子面對兇惡的尋釁者神色不改,欽佩之情油然而生。他在心裡一千遍地說:

老師啊,您太偉大了。

天黑了,司馬桓魋的惡徒們不但未撤走,而且又增加了不少人,虎視眈眈地面對孔子師徒站著,領頭的一個惡漢,兇狠地說:

「滾回你們的魯國去,否則就殺了你們!」

子貢說:「老師,我們還是快走吧!」

孔子坦然地說:「上夭把傳播德行的使命賦予我,司馬桓魋又能把我怎樣?」

子貢走過來說:「老師,好漢不吃眼前虧,同學們,趁天黑,我們把老師圍在中央,把衣服換一下,趕快逃走。」

公良孺也說:「對,我看這些人來者不善,我們快保護老師離開險境。」

子貢又說:「我們衝出去後,天明在陳國新鄭城門口會聚。」

子路脫下自己的衣服說:「老師,咱倆對換衣服。」

子貢忙說:「對,老師快脫下衣服。」

於是孔子和子路的衣服對換了,子路在前面揮刀開道,公良孺持斧斷後,孔子師徒們便保護著孔子衝出重圍向陳國方向逃去。

司馬耕揮刀喝道:「誰敢傷害我的老師,我就殺死他全家!」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