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 周遊列國 二十一、孔子奔衛

孔子走到國界,雙手撫摸著魯國界碑,微風吹動著他花白的鬍鬚……想起在魯國的不得志,仰頭看著往高處飛越的鳥,嘆道: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公元前497年,孔子憤然離開魯國,開始了為期十四年的羈旅生涯。

孔子一行約三十多人,共三輛馬車。子路、顏回、曾參與孔子同乘一車,子路執鞭;子貢從家裡趕來一車,冉求、冉雍、閔子騫、宰予等人與他同車;另外還有一輛馬車裝行李,冉耕趕車,其餘學生皆自挑行李,步行於後。這時的孔子已五十五歲了。

十里長亭送別,孔子對留下的眾弟子說:「十里長亭相送,終有一別,大家就此止步吧!」

弟子們「嘩」的一聲,向孔子全跪下去……

「老師,多保重,一路平安。」

孔子看著這一雙雙虔誠的目光,看著他們眼裡閃動著的淚花,心裡大慟,啊!和他們杏壇相伴已多年,孕育起來的師生情已經難分難捨……真不想離開他們,我的好學生們啊!只是魯國已經復興無望,我抱負難展,不得不離別你們遠走他鄉,去了卻我光復周禮,匡扶朝廷的志願。

孔子走過來,雙手扶起了他的弟子們,含淚勸道:

「大家都回去吧,葉落歸根,我終歸要回來的,希望你們在家要做學問,切勿虛度時光。」

「老師,弟子記住了……」

孔子又對南官適及公冶長說:「你們兩人留下,一是協助曾皙、顏路把學堂辦下去;一是家裡離不了你們,你倆要幫助伯魚和你師母管好家,教育好孩子。以後有機會,再出去也不遲。」

「是,老師。弟子記住了。」

子路、顏回、宰予等人也都拉著同學們的手不忍分離。

「師兄,你們要多保重啊!」

「你們要多相互關心啊!」

曾皙、顏路、琴張、林放等留下的弟子,緊緊地拉著他們的手,依依不捨……

師徒們正難分難捨時,只見一輛馬車飛馳過來,孔子以為是國君派人來挽留他,正想施禮時,卻見是魯國樂官師己。師己跳下車來,疾步到孔子前施禮道:「夫子,季相國派我來勸留,夫子何故非走不可?」

孔子一聽,不是國君來的,心裡就更加發涼。

孔子說:「不是我狠心,誰願意離開父母之邦,兒女之鄉?怎奈魯國已經禮崩樂壞,現在齊國又送來了美女,國君、相國都被迷住,多日不上朝,我不走,還在這兒幹什麼呢?」

孔子又嘆了一口氣:「唉!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師己聽了頗有感觸,說:「夫子的心情我理解,夫子還有什麼話要帶回去的嗎?」

孔子說:「人云諫有五:一曰正諫,二曰降諫,三曰忠諫,四曰戇諫,五曰諷諫。國君不識正邪忠戇,我從諷諫矣。」言罷操琴而歌:

彼婦之口,(迷戀女人啊,)

可以出走。(逼走了忠臣。)

彼女之謁,(美女銷魂啊!)

可以死敗。(亡國在印。)

悠哉游哉,(悠閑啊好悠閑,)

聊以率歲。(還是度我余年去吧!)

師己無言以對,他獃獃地聽著……

孔子上路了,他坐在車上和眾弟子揮淚而別。馬車已經走得很遠了,孔子回過頭來,見弟子們黑壓壓地一片,還沒有散去,兩行熱淚順著孔子的臉頰滾滾而下……

春雨綿綿,道路泥濘,天還有幾分寒意,孔子默默地坐在車上,心裡感到很沉重。顏回見了,知道老師的心情,所以也沒有多說話。

車子走到了十字路口,子路「吁」的一聲,勒住了馬,回過頭問:

「老師,走哪個方向?」

孔子掀開車簾眺望了一下四方,道路茫茫,不知所向……是啊,上哪兒去呢?

孔子沉默著。

「老師,如果您沒有新的決定,那還按照昨天的方案先到衛國去吧。」

孔子點了點頭,因為子路的內弟在衛國做官,至少可以有個棲身處。於是子路驅車朝南而下。

這天午後,孔子一行到了國界,孔子吩咐停車,子路把馬車停穩,把孔子扶下了車,其他弟子也下了車。

孔子登上路邊的小坡,站在松樹下朝北望著,半天不動,然後抱琴彈起了《龜山操》。

予慾望魯兮,(我慾望故土啊,)

龜山蔽之。(怎奈龜山擋之。)

子無斧柯,(恨手中無斧啊,)

奈龜山何。(不能將龜山劈倒。)

顏回聽了,抬起頭來,淚眼向孔子望去,子路走到顏回身旁,問:

「顏回,夫子怎麼啦?」

「老師是在留戀故土,不忍離開。」

孔子眼巴巴地望著古道,他希塑國君派車來把他追回,但是,古道靜靜的,沒有一輛豪華車馳來,偶爾馳過幾輛商旅車。

孔子回過頭對子貢說:「子貢,我們就在路旁的這個小村子住下吧。」

「啊,老師,這是為什麼?」

子路看著孔子說:「老師安排住下,就先住下吧!」

於是孔子一行在此暫時住下。

可是,一連住了三天,還不見孔子有走的跡象,只見孔子總是站在小坡上的松樹下,往古道遠處北望著。

子路對顏回嘆道:「顏回啊,你說對了,老師是捨不得離開故土,他還在盼望魯君回心轉意啊!」

顏回也嘆了口氣:「老師總是與人為善呀!」

到第四天,孔子仍然盼不到他想盼望的人,只得對大家說:「我們到衛國去。」

孔子走到界碑,雙手撫摸著魯國界碑,微風吹動著他花白的鬍鬚,想起在魯國的不得志,仰頭看著往高處飛越的鳥,嘆道:

「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顏回聽了,心想,老師是在說:吉祥的鳳凰不飛來,能卜吉凶的馬亦不負圖了,一切都完了。啊!老師是在感嘆身不逢時,懷才不遇啊!像老師這樣高尚的人卻屢不被重用,蒼天真是太不公了,想著不禁垂下淚來。

孔子見顏回滴淚,心裡大慟,心想,我眾多的學生中,顏回實在是太了解我了,他看著顏回清瘦的臉和一雙聰慧的大眼,說:

「知我者回也。」

顏回勸道:「耄師不必傷感,老師的德行仰之彌高,老師的學識鑽之彌堅,天下再沒比老師更高深的人了。」

子貢、子路等聽了都點頭稱是。

善於辭令的子貢說:「顏回所言甚是,老師的德行仰望起來,愈顯高大,老師的學識鑽研下去競愈加難以攻破,無論怎樣稱頌老師都不為過。」

子路也說:「二位師弟所言極是,我老師正如顏回所說『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我為能跟隨這樣的老師而自豪。」

孔子聽了心裡十分感動,心想,我能有這樣知心的弟子們跟隨我,即使漂泊一生我也無憾了,於是說:

「時候不早了,我們繼續趕路吧,我們終會再返還此地的。」

「是,老師。」

出了魯國境後,孔子一行向衛國方向而去。

子路揚了一鞭後,回過頭問孔子:

「老師,衛靈公會接納我們嗎?」

孔子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但他沒有回答,而是問坐在身旁的顏回。

「回啊,依你之見呢?」

顏回低著頭也在想,到了衛國,衛靈公會不會重用孔子。三人真是不謀而合了,聽見老師問自己,顏回忙回答道:

「衛靈公有禮賢下士的美名,所以是不會慢待老師的,不過……會不會重用老師就不會由衛靈公一人決定了。」

孔子聽了暗嘆道:顏回果然有遠見,便說:「衛靈公執政已三十多年了,政局應該是穩定的,但表面平靜的深淵下是否有惡魚在翻滾就不好說了。我們只有見機行事了。」

顏回、子路都點頭表示領悟。

接近衛國都城帝丘時,一陣陣歡樂的歌聲從田間傳來,孔子掀簾望去,但見路上行人來來往往,田裡農夫們正在幹活,又見田園整齊,莊稼茁壯,孔子不禁嘆道:

「富啊!」

替換下子路,手執鞭子趕車的弟子冉求,聽了孔子的興嘆後,回過頭回道:

「老師,人丁興旺了,下一步該怎麼辦?」

孔子答日:

「富之。」

冉求又問:

「既富矣,以後又該怎麼辦?」

孔子回答說:

「教之。」

啊!教之。顏回聽了,看著孔子那寬廣的額頭,領略著孔子這句含義博大的話,陷入了沉思……

老師真偉大,把育人列為第一位,倘若庶民都能廣為修身養性,那麼天下就不會亂了,老師的思想可謂高瞻遠矚。

孔子見顏回沉默不語,便問道:

「顏回在想什麼?」

顏回忙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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