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偉大創舉 十六、泰山問苦

老婦人悲憤的哭訴,使孔子發出了「苛政猛於虎」的千古論斷。

這一天早晨,魯昭公將在太廟裡祭祖。大臣們先後來了,他們小聲地議論著。

一個老臣嘆道:「許多大臣都到季相府去了,你看稀稀拉拉的。」

另一個老臣也說:「你看王官樂隊只來了這麼一點人,肯定是去季府了。」

站在旁邊的一個大臣憤憤地說:「哼,難道季相國祭祖比國君祭先君更重要嗎?」

「季相國也太越禮了。」

「唉,這世道啊!」

「國君駕到。」

魯昭公進廟來,他環顧了一下,見沒有多少大臣來,心想,這些人太勢利了,肯定是去參加季相國的祖祭了,唉!魯昭公長嘆一聲,然後向祭壇走去。

時辰已到,卻不見樂隊來,魯君問主祭祀的大臣:

「這是怎麼回事,祭時已到,樂隊還不來?傳我旨意,今天是祭魯襄公,要用八佾樂舞開場。」

「主公,宮廷樂舞隊已被季相國拉到他家去了。」

「什麼?拉到他家了。」

「稟大王,季相國家也在祭祖,他們跳的是八佾舞。」

「啊!八佾舞!簡直是無法無天了,現在樂舞還剩多少?」

「稟大王,只有兩佾十六人了。」

只剩兩佾,那就連萬舞也沒法跳了。季相國啊!你太狂妄了,你明知今天我要舉行祖祭,你不是在跟我唱對台戲嗎?哼!……早晚非除掉你不可……魯昭公恨恨地在心裡罵。

太廟庭院里,只剩下兩佾樂隊,冷冷清清的,大臣們又都來了,魯昭公只得忍氣吞聲地舉行祖祭,他拿起點燃的香炷對先父魯襄公,祭牌跪拜,心裡在默默地念著:

「先祖父在上,在天之靈,小輩昭在此向您祭祀,祈望先祖降瑞,懲罰惡人,輔助小輩治國,保國安康……」

魯昭公跪拜起來後,看看庭院里只有二佾舞樂在跳,樂聲清冷,而對面季平子相府卻傳來了聲勢浩大的樂禮,相比之下,太廟裡的樂聲如蚊聲嗡嗡,弱得可憐,眾大臣都在竊竊議論。

魯昭公氣得一擺手:「還奏什麼,就只幾個人,給我停樂。」

老貴族季公亥憤然道:

「季平子,太不像話了,這不是小看國君嗎?」

季公亥是季平子的庶叔父,與季平子有仇,乘機大罵,有少數貴族大臣附和著罵了幾句:「是啊,太不像話了。」

大多數大臣因懼怕季平子的勢力,只是敢怒不敢言。

這時,孔子正在杏壇講學。子貢匆匆而來,說道:「老師,國君在太廟祭祀,冷冷清清的,大臣們害怕季平子的勢力部去季平子府了,宮廷樂隊也被調到相府去了,太廟裡樂聲小得可憐。」

「太不像話了,走!我們去太廟,給國君演奏,大家都拿上樂器。」

於是孔子懷抱弦琴,弟子們也都拿上了各種樂器,往太廟而去。

正當魯昭公窘困至極時,孔子帶著弟子和禮樂而至。

魯昭公高興地請他們演跳八佾,於是孔子在前面幾桌前撫琴,弟子們八人一排,組成八佾六十四人的一個樂器方陣,他們都左手持翟,右手拿竽,邊吹邊舞,孔子的其他弟子們列為兩列在一旁合唱。

於是典雅悠揚的樂聲回蕩在太廟上空,古樸雄渾的合唱越過太廟,傳到曲阜四周……

人們聽厭了季平子府的嘈雜之音,忽然聽見高雅純正的樂曲從太廟傳出,便都擁到太廟觀看,冷冷清清的太廟終於變得熱鬧起來,魯昭公十分感激孔子。祭畢,孔子率弟子們回杏壇時,從相府門前經過。

相府高亢的禮樂傳了出來,聲音洪亮如有雷霆萬鈞之勢,一個弟子說:

「老師,季相府里祭禮,在跳八佾舞呢,一佾八人,六十四個人在跳樂舞。」

「八佾之舞,這是天子才能演的,他居然可以八佾舞於庭,反了,直是反了。」

「老師,好多人都在看,我們也去看看吧。」

於是孔子和弟子們都登到了一個土坡上,正好可以看到季相府家的大庭院。只見庭院里搭起了祭台,季平子正在焚香祭祖,六十四人組成的樂師正在擊著各種樂器,跳著萬舞。

孔子看了憤怒地說:「八佾舞於庭,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子路問:「老師,八佾是什麼意思?」

孔子說:「八佾,就是一佾八人,八佾就是六十四人。周禮規定,只有周天子禮樂才可以用八佾,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魯國君祭周公可以用天子乏樂,這是周天子批准的。」

「如此說來,季氏只是正卿,就只能用四佾,也就是說只能有三十二人演奏,而他卻用了八排六十四個人演奏。」

孔子嘆道:「違禮啊!違禮啊!天應懲之。」

師徒們正議論著,忽又聽見季平子和他的家人、家臣、家丁都唱起了《雝》歌:

有來雝雝,(和和睦睦地來了,)

至止肅肅。(恭恭敬敬地站著。)

相維辟公,(王公諸侯祭於廟堂,)

天子穆穆。(天子的儀容是多麼威嚴。)

(《詩經·周頌·雝》)

孔子驚道:「啊,這《雝》歌是天子祭祀畢,撤去祭品時頌的,居然也可以用於三季的祭場,違禮啊!違禮啊!」

孔子氣憤地說:「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顏回說:「老師說得是,一個人沒有仁德,怎麼能實施禮,一個人沒有了仁德,如何能應用樂呢?」

孔子點了點頭,說:「這就是仁與禮的關係。」

這一天,天空灰暗,空氣沉悶,老天似乎在告訴人們魯國將有一場大難要發生。在曲阜中心街道廣場上,正在進行著一場你死我活的鬥雞。引得成百上千的人在觀看,紅雞是季相國家的,黑雞是魯國貴族郈昭伯的,兩旁是他們的家臣及親友。

被家臣圍在中間的鄙昭伯,衣著華貴,個子不高,長方臉上一雙不大的眼睛正盯著他的黑雞,緊張得額頭上直冒汗,他不時用家人遞過來的手巾擦著。

「季相國到。」

圍觀者聽了,趕快讓出一條路,個子高大又肥胖的季平子在家臣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坐到了他的陣地前的椅子上,他的家宰陽虎立在一旁,其餘家臣和親友們圍站在他的身後。

季平子見自己的紅雞正在威風凜凜地攻擊對方的黑雞時,得意揚揚地抬眼,看了看坐在對面的郈昭伯。正好後舀昭伯的目光也向他射了過來,季平子便不屑地把頭轉向了一邊,罵道:「哼,還沒有誰敢這麼看我呢,這個狂徒!」

一場下來,季平子的雞贏了,季平子的家臣們歡呼起來,季平子當然更加得意揚揚,本來就泛紅的臉越發漲得紫紅起來,就跟他的紅雞冠一樣。

第二場開始,雙方各換一隻雞,只見紅雞扑打著翅膀直逼黑雞,黑雞還斗不了兩個回合便敗了下來,把頭縮在翅膀下不敢再站起來,季平子的人又爆發出一陣歡呼。

鄙昭伯見了,覺得他的雞敗得蹊蹺,便站起來,走到他的雞前,他把雞託了起來,只見它兩眼直流淚,兩隻爪子不停地去撓眼睛,他明白了,恨恨地瞥了季平子一眼,然後走回去對他的家臣耳語了一陣,才又坐回坐椅上。

第三場開始,郈昭伯的黑雞便兇猛地撲向紅雞,紅雞一縮身,黑雞一撲空便從它身上躍了過去。黑雞更兇猛了,回過頭來又沖著紅雞撲了過去,只見它伸開兩爪便去抓紅雞的眼睛,只兩下,紅雞就被抓瞎了眼,鮮血直流,紅雞一聲慘叫便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季平子見狀大怒,叫陽虎快去查看。陽虎一個箭步躥了過去,抓起郈昭伯的黑雞,便發現了雞爪上的鋒利的銅刺,他把雞爪上的銅刺展示給大家看。

「大家請看,這就是郈昭伯的雞爪鐧刺,我們雞的眼睛就是被它刺瞎的。」

季平子緩緩地站了起來,問:「邱大人,你看,該怎麼辦?」

「把他的眼刺瞎!」陽虎大吼著。

郈昭伯不慌不忙地,把他第一、二場比賽的雞抱起來,向大家說:

「我的雞的眼睛都被芥末給辣得眼淚直流。」他指了指季平子的紅雞,說:「大家可以去聞聞,那雞翅膀內都塗了芥末,把我的雞眼睛全辣壞了,是他們先不講理。」

季平子「刷」的一聲,抽出了佩劍喝道:「到底是誰不講理!」

郈昭伯也不示弱,「刷」的一聲,同樣抽出了劍,於是雙方的家丁都舉起了劍,向對方逼近。觀眾們一見,膽小點的早逃了,其餘的都斂聲屏息地看著,雙方劍拔弩張,一場血戰就要開始了。

季平子是相國,是魯國最有權勢的人,連魯昭公都怕他三分,哪裡受得了這等輕慢,便站起身緩緩向郈昭伯走去,從牙齒縫裡擠出了幾個字:

「你太狂妄了,我饒不了你!」

「狂妄的是你,連國君你都不看在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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