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 少年孔子 一、一見頃心

少女時代的顏征在,在夾道歡迎的人群中對孔紇一見傾心。從此,那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壯漢便成了她夢中的伊人。

在秋風葉雨中,兩顆心終於融在了一起……

夏山碧綠,松林蒼莽。

巍巍峨峨的泰山南脈,劍峰千仞,險峻崢嶸,山林中走著一個壯漢。他身著獵裝,肩背箭袋,一手執弓一手持弩,正疾步追趕著一隻梅花鹿。小鹿見有人追擊,便連蹦帶跳地飛跑了起來,壯漢不知不覺地跟著小鹿奔進了深山……

啊!夏天的山景真美,樹木蒼翠欲滴,小鹿跳躍、野兔奔跑,真是醉倒獵人,傾倒遊人……小鹿不見了,壯漢其實已經年過花甲了,只是體格依然魁梧,遠遠看去,還真像一個壯漢。此時,他跑得氣喘吁吁的,他看了看四周,見自己正站在一座半山腰上,面前是懸崖陡壁,於是在一塊石上坐了下來。他敞開衣襟,迎著山風,想歇一個涼再去打小鹿。今天九個女兒還等著他的小鹿呢。

唉!壯漢嘆了一口氣,若九個女兒是九個兒子就好了,那就可以陪我來打獵了,就像群星圍著太陽轉一樣。施氏啊!你賢良溫順,可為什麼總不能給我生個兒子。

妾啊!你也太辜負我了,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還是個跛子,唉!我的命好苦啊!

壯漢正嗟嘆著,忽聽山崖下傳來哼哼聲,他忙站了起來,走到崖邊往下看去……啊!有一個人掛茌樹上,看樣子是從崖上摔下來的,他趕快去到崖下把那人從樹上抱了下來,放在地上。

哦,是一長髯老者。

「老人家,您摔壞了沒有?」

老人臉色煞白,指了指胸口,說:「恐怕是……傷了內髒了,還有腰,腰也摔傷了。」

「您到這兒幹嗎?」

「我因腰痛,到這崖上采草藥,不想摔了下來……謝謝你救了我……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孔紇。」

「孔紇!啊!您莫非就是那位手托懸門,臨危救軍的孔紇英雄?」

「在下正是,但非英雄,不過是一戰士而已。」

「啊……啊!了不起,了不起啊!那時,我的內弟也在軍中,也衝進城門去了,要不是您托住城門,那早就沒命了。啊,幸會,幸會。」

「長老貴姓?家住哪兒?在下送您回去。」

「噢,我姓顏名襄,家住陬邑(今山東曲阜東南鄒城),有三個女兒,長女及次女均已出嫁。唉,她們的母親去世得很早,現在,只有小女兒跟我住在一起。」

「哦,您府上離寒舍不遠,我背您回去。」

「好,多謝了。」

於是孔紇便蹲下把老人背在肩上下了山,然後往陬邑而去。

到了老者的家,那是一個小院茅舍,籬笆牆內,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出來開了竹門,她見了,驚叫道:

「啊,父親,您怎麼啦?」

「摔到山崖下了。」

「啊,摔壞了嗎?」

「恐怕是傷了腰腹。」

進到屋裡,姑娘忙扶父親躺到了床上。

顏襄對孔紇說:「這是小女征在。」

「征兒,還不快見過父親的救命恩人。他就是我們曾經到城門外去迎接的英雄孔紇大人。」

啊,是那位英雄……

「小女征在見過將軍大人。」

「姑娘免禮。」

顏征在抬起頭來看著這位將軍,不知是因為欽佩,還是因為感激的緣故,心裡竟產生了震撼……啊,好威武的將軍,擎臂托住城門,救了舅舅,還救了好多將士。前年自己和父親到城門外去迎接英雄的一幕又閃現在了眼前……太了不起啦。

於是在她的眼裡,跟前的這位英雄,只有威武的感覺,而忘了是一位年過花甲的長輩……

孔紇見少女眼睛閃著光,呆看著他時,心裡一怔,不由得重新看了一下這位姑娘,高高的腦門,白皙的臉上長著一雙動人的眼睛,太美啦!……兩人正下意識地對視著,征在的父親說道:

「征兒,愣著幹嗎?還不快給將軍上茶。」

「哎。」顏征在這才回過神來,說道:「將軍請坐。」

「謝謝。顏兄,傷的怎麼樣?」

「胸口有點……有點不舒服。」

「啊,那快好好躺著,我去請人來給您看一下。」

「讓您費心了。」

孔紇請了一位白髮老翁來給顏兄看了,又開了些葯說傷了內里了,不是很快就能好的。

送走醫生後,孔紇就到街上去抓藥。葯買了來,顏征在感激地接了過來,然後到廚房煎藥。

「坐,請坐。」顏襄指了揩桌几前的蒲墩。

孔紇便盤腿坐了下來。

「將軍家在何處?都有何人?」

「在下家住陬邑,父母大人已經過世,現有一妻一妾。很想要個兒子,以便承接香火,孰料妻給我連生了九個女兒,好不容易妾生了個男兒,卻又是個跛子,唉……」

孔紇長嘆了一聲。

顏襄聽了十分同情,也嘆道:「我也沒有兒子,三個都是女兒,她母親去世又早,唉,我這身體就是愁病的。」

顏襄又嘆道:「唉,沒有兒子,家道越來越衰落,原也是大族人家,現在死的死,散的散,就只剩我一個孤老頭子和女兒相依為命了……去年她舅舅也在邊地病死了,就是你那次救下的……唉,現在家裡也沒什麼人了。」

顏襄又說:「將軍現在何處任職?」

孔紇回道:「噢,是陬邑宰,一個小邑宰罷了。祖上也是貴族,到我祖父就衰落了,現在我也不過湊合過而已。」

「唉,都不容易呀!」顏父也頗有同感。

顏父又嘆道:「我現在是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要不是為了女兒,早就想到上天去和父母妻子團聚了。」

兩人談得很知心,這時,征在把煎好的葯端了進來。

「父親,喝葯吧。您腰不能動,我喂您。」

征在一匙一匙地,把葯喂到父親嘴裡。

葯吃下後,孔紇起身告辭。

顏征在把他送到門口:「謝謝您了。」

「不用謝。」

孔紇大步跨出門而去。

顏征在倚門目送若他的背影……

之後,孔紇就經常來探望顏襄。漸漸地,顏征在和孔紇就熟了起來,征在喜歡撫琴,孔紇擅長舞劍,漸漸兩人便有了琴劍之意。

一天,孔紇到顏襄家來,才走到籬笆牆外,就聽到了悠揚的琴聲,他駐足傾聽了一下……彈得太好了,他在心裡贊道。便走進院里,隨著琴聲舞起了劍……琴聲已止,孔紇還依然舞著。顏征在放下琴倚在窗前,出神地看著孔紇英武的劍舞,前年,她和父親到城頭外迎接英雄歸來的場面禁不住又浮現到眼前……

孔紇抬頭見顏征在倚在窗前看他舞劍,越發興奮起來,他不停地旋轉著、翻舞著……只見寒光閃閃如雄鷹搏擊,猶海燕撲浪,威武矯健,英姿勃發……

從此,兩人便產生了相知恨晚的感情……

這天,顏征在倚在門旁向遠處不住地眺望,她在想,將軍已經有幾天沒來看父親了,怎麼了?也不知是為什麼,她總希望見到這個魁梧的身影……忽然籬牆外井邊傳來了說話聲:

「你看,準是又在等孔紇了,瞧那神態,就像是在盼望戀人似的。」

「都可以做她的父親了。」

「就,這不符合禮。」

顏征在把頭轉過去,見是兩個鄰居大嬸在議論她,便回屋去了。

她問仍病在床上的老父:

「父親,什麼叫禮?」

「禮……就是不逾越常規。怎麼啦,忽然問我這個問題。」

「沒……沒什麼。」

顏父想,到底還是有閑話了,人言可畏啊!唉!孔紇是個好人,只可惜年齡太大了。

孔紇往顏征在家走去,前幾天因為太忙,沒顧上去看顏襄,不知他好點沒有。他偶一回頭,似乎看見人們在指點他……說我什麼呢!我不過是去探望顏兄,我又沒做什麼非禮的事,唉,人哪!

怎麼這樣愛管閑事。

「顏兄,好點沒有?我來啦!」

正在給父親換藥的征在聽到這聲音,一高興竟把葯料灑落在床單上,「哎,來啦!」她顧不上拾葯,就忙著去開門。

「啊,是將軍來啦,快請進。」

孔紇微笑著看看征在,就進屋去了。

「顏兄,好點了嗎?我因為最近太忙,抽不開身,所以沒顧上來。」

「噢,謝謝,謝謝快請坐。」

「給您帶了點吃的來,得好好調理一下。」

「謝謝,謝謝。」

「征兒,來謝謝將軍。」

「謝謝將軍。」

「啊,不謝,不謝。」

「將軍請坐。」

孔紇在桌几前蒲團上,盤腿坐了下來,關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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