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篇 被囚篇 第二十八章 你死我活

反正只有你死我才能活,難道讓我死你們活嗎?

沒有我李鴻章的死,哪有您西太后的活啊!李鴻章悲憤地喊出了這樣一句話……

北京,總理衙門。

坐在案桌後的李鴻章聲音沙啞地咳了幾聲便立起踱到窗口,他凝望著窗外的松柏樹葉沉思著。

七十七歲的李鴻章為反對廢立皇帝,才剛被慈禧貶任兩廣總督,又接急令復職調京任全權代表與入國聯軍和談。

他一下火車,看到北京城被糟踏成這個樣子心裡真不是滋味,慈禧又把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高官封給他,不就是為了讓他收拾這個殘局嘛……對此,李鴻章毫不在意,這些人,需要他的時候什麼高官厚祿都一股腦兒的來了,不需要的時候,一腳就把他踢開了。

李鴻章恨恨地想著,不是嗎?《馬關條約》後把我閑置回家,簽《中俄密約》又派我為全權大使。太后要廢掉光緒皇帝,我才說了幾句公道話就把我攆出京城去任兩廣總督,現在八國聯軍打進京城,她逃命去了,才又給我封官加爵的調來收拾爛攤子。

李鴻章接過侍從端來的葯喝了一口,又想到,她對我不信任,派了個親信奕劻來了不說,現在連她最親信的榮祿也派來,快到北京了。

正好,這賣國的差事就讓給他們去辦吧,我李鴻章不是傻瓜,替罪羊的事都找我頂替……敵人佔領了國都,這樣的議和無異於把刀架在脖子上的談判。

唉!罵歸罵,干歸於,想我李鴻章身為朝廷重臣,肩負大清重望,豈能因個人得失而置國難於不顧……,只是近年頗因年高氣衰,加之重病在身,恐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唉!李鴻章又長嘆一聲回到坐位,然後拿起公文看了起來,他在等待奕劻來商議如何與洋人交涉這些令人咋舌的條件。

「慶親王駕到。」

奕劻是慈禧太后的寵臣,李鴻章當然不敢怠慢。

二人施禮後坐下,李鴻章拿出八國聯軍的四條對孌勖說:「這四條,無論其中的哪一條都無法接受,您看第一條,竟要清政府向各國賠款白銀四億五千萬兩。」

奕劻也嘆了口氣說,「是啊!國庫空虛,真要我們的命了。」

奕劻又拿來了西安新拍來的電文,他說:「太后旨意,要我們『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李鴻章接過來看了後,說:「既然太后鬆了口,那我等的壓力也就輕一些了,只是如此喪權辱國的條約,恐怕國人不會答應。」

奕劻攤開雙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說:「我們也是出於不得已。」

奕劻出去後,李鴻章頹然落坐椅上,慈禧太后啊!你真捨得啊!賠款白銀四億五千萬兩,你輕輕鬆鬆就答應下來了,你都答應了,我李鴻章還敢抗拒?天哪!「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這簡直是徹頭徹尾的搖乞賣國,賣國!李鴻章的命好苦啊!已是行將就木的人了還被迫淪為與你一起賣國的千古罪人!

唉!誰能不說李鴻章可憐,可悲!

《辛丑條約》的電文寄到了西安,慈禧把幾個一起逃來西安的王公大臣叫來議事廳,慈禧太后看了一下電文,只嘆了口氣,說:「不同意,奈何?」

別的大臣聽慈禧不反對,哪裡敢吭聲,光緒帝展開看了淚立即涌了出來……白紙上的黑字,那《庚子賠款條約》明明白白地寫著:「清政府向各國賠款白銀四億五千萬兩」。慈禧心裡倒挺自在,八國聯軍指出的罪魁禍首終於沒有她慈禧的名了,只有載漪、載勛、載瀾、剛毅、徐桐、董福祥他們,反正只有你死我才能活,難道讓我死你們活嗎?皇太后的寶座終於沒有動搖,等條約簽好,便可迴鑾京城了。慈禧面現得意之色,她看看幾個大臣都沒說話,便說:「既然大家都想不出別的法子,那這條約就算是通過了。皇上把玉璽印上吧!」

光緒帝滴著眼淚拿起了玉璽,長嘆一聲後,往那張空前喪權辱國的契約上摁了下去。

終於可以回京了,慈禧鬆了一口氣。

光緒帝頹喪地坐到了椅子上,任憑眼淚縱流……

慈禧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宣布退朝,自顧起身走了。

幾個大臣搖頭嘆息著散去。

北京總理衙門。

李鴻章看了《議和大綱》後在談判桌上幾乎暈倒,天哪,這麼多重臣將被處決,叫我李鴻章如何面對群臣?他們都是些怎樣的人啊!載勛、載漪、載瀾,他們都是皇親,董福祥、毓賢、英年、趙舒翹、啟秀、徐承煜……都是朝廷重臣,要他們的命其實也就是要我李鴻章的命。

李鴻章又看了賠款白銀竟然是四億五千萬兩,天哪!這是什麼樣的數字啊:這些豺狼是要把清朝政府洗劫一空了。

國民們知道了會怎樣的罵我啊!李鴻章,你這個賣國賊!

李鴻章愈看愈氣,愈想愈急,以致肝火上沖,面紅髮紫,竟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李鴻章被抬回家後,不斷吐血,病勢日愈沉重,兒子及近臣們都焦急地圍在他的病榻旁,李鴻章向他們一揮手,聲音微弱地說:「你們都出去吧,我要一個人呆一會兒。」

「是。」

李鴻章獨自躺著,自知大限將至,回首往事不禁淚灑胸襟……

想我李鴻章青年登科,中年封疆,晚年統帥,叱吒政壇,赫赫一生不可謂之不貴極,然卻幾起幾落。忽兒被閑置回家,忽而又被頂戴高升;時而被脫去御贈黃馬褂,下放兩廣,時而又欽定全權,耀職返京。但又偏偏趕上國運倒霉,害得我李鴻章被人唾罵,真正是覆巢之下無完卵!

李鴻章又下意識地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左面顛,眼睛下的子彈還在,是那年在日本簽《馬關條件》時是被刺殺的,唉……李鴻章又嘆了口氣,老命都幾乎搭進去了,還罵我賣國,太委屈了,這次還不知會怎樣罵我呢!

唉,只怨我李鴻章生不逢時啊!年近八旬,乖乖老矣,不能存家頤養天年,卻還要千里迢迢抱病北上,來和洋人們周旋,落得個千古罪人!想我李鴻章效忠朝廷一生,敬業大清一世,若論我的才華不可不謂孔明再世,不是嗎?洋人想擁戴我做皇帝,都被我堅決拒絕了,倒不是我家祖墳沒有冒過做皇帝的煙,而是我李鴻章想保住晚節……

李鴻章病重信息傳到西安,急壞了慈禧太后,生怕李鴻章一死談判不成,急忙發來慰電。李鴻章看了喟然嘆日:「太后啊太后,老臣雖重病在榻,但無一日不關心談判,若不是老臣死保您,洋人怎麼會在嚴懲禍首的名單內把您的名字去掉……」

豈止!沒有我李鴻章的雄辯,清廷不知還要再懲殺多少人,再賠多少銀?為談判成功我李鴻章不惜身背罪名、蒙受唾罵。唉!

個人的榮辱何足牽掛,老臣牽掛的是兩宮迴鑾後,用什麼銀子來還人家?國庫空虛,物資匱乏,三十九年的庫銀用來還債,中國人從此吃什麼?

唉,慈禧太后啊!憑良心說,這場禍端本應由你來負,應該嚴懲的罪魁禍首應該是你那拉氏太后!而我卻昧著良心把你保丁下來,為的是對你的忠誠。沒有我李鴻章的死,哪有您西太后的活啊!李鴻章悲憤地喊出了這樣一句話。我這一生,您栽培了我,又把我推向深淵,真是賜我榮寵者,太后也!斷我名聲者,也太后也!

皇上啊,老臣知道您恨我,是的,甲午之戰,我是貽誤了戰機,雖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可是我苦心經營了二十年的艦隊,我怎麼捨得讓他們去送死?唉,只怪天不遂人願,早知道他們終歸要死,還不如早點讓他們去死,也不至於全軍覆沒,還可留下為國捐軀的好名聲。為此,您下令摘了我的三翎頂戴把我趕回了家,我也只好認了。

皇上,去年太后要廢您,是我把您保了下來,這一點皇上您可知老臣的苦心?老臣也確實對慈禧的專權看不下去,您身為皇上卻毫無實權,要把您廢掉老臣也確實於心不忍,所以老臣對皇上不可謂不忠。皇上啊,皇上!我們君臣之間的恩恩怨怨,就在我死後拉平了吧!老臣也只有去天國報答你們了,想到這裡,李鴻章滴下淚來……

長子李經方進來見了,難過地說:「父親您又流淚了,父親您不必太傷感,條約雖然是您和他們談判的,但這場國禍不是您的責任,您也是奉命行事!」

李鴻章嘆道:「話雖這麼說,但全權代表畢竟是我呀!」

下屬進屋報道:「中堂大人,西安太后來電,重申:『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要您儘快簽約,兩宮急於回京。」

李鴻章聽了長嘆一聲,「量中華之物力?」這無異於竭澤而漁呀!

晚上,李鴻章喝了葯後,躺在床上,李鴻章又想起了他的歐美之行,那時的他,是何等榮耀,無上風光啊!光緒二十三年(1897),為「聯俄制日」,他奉光緒皇帝、慈禧太后之命以「欽差頭等出使大臣」的無上外交頭銜出使俄國及歐美四國,目的在於,以祝賀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儀式為藉機,行「聯俄制日」之實。

送他啟程是法國大郵輪,住的是豪華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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