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痛不欲生

琴弦忽然斷了,原來,阿珍已經斷了氣,阿炳抱住阿珍痛不欲生,他恨蒼天為何這樣殘忍,竟奪走了他相濡以沫的妻子……

這一天終於盼來了,阿炳還在睡覺,就聽見街上鞭炮齊鳴,歡呼聲不絕於耳。

「小日本投降了!」

「小日本要滾了!」

「中國有救了!」

阿炳一骨碌坐了起來,穿上衣服說:「阿珍,你別起來,你還病著,我出去看看。」

阿炳高興地摸到街上。

「阿炳,日本投降了,大家上街慶賀呢,走,我扶你去。」

阿炳忙說:「王大叔,謝謝您了。」

到了街頭,阿炳聽到呼口號聲。

「日本投降了,中國勝利了!」

「小日本滾出中國了。」

阿炳聽出領頭呼口號的是李大哥。

他心想,看來李大哥是共產黨,跟楊音兄一樣。

阿炳興奮極了,他也跟著在街頭高呼口號。

阿炳回到家,把這喜訊告訴阿珍。

「阿珍,小日本真的投降了。」

阿珍喘息著說:「太好了……太好了。」

這天,道教界在雷尊殿無極壇舉行謝天禮懺,阿炳被邀請為司鼓。坐在司鼓席上,阿炳沒有了琴,他只好擊鼓慶祝抗日勝利。

老道士過來對阿炳說:「那個可惡的張道華因跟日本人關係密切已經逃走了,道觀準備去請你的哥哥華伯陽來當道長,他一直是道教的人,而且忠厚老實。」

阿炳說:「太好了,我很想哥哥,好久沒去他家了。」

「以後你就可以常見他了。」

式開始了,阿炳的擊鼓,震驚四周,忽而像沙場萬千兵馬在奔騰,忽而又如仙人在香案旁輕走踽步,,最終以大江奔流、大海翻騰的磅礴氣勢結束。

人們報以了熱烈的掌聲。

這天,下起了鵝毛大雪,阿珍喘息得更厲害了,阿炳用手摸了摸阿珍的額頭,啊!又發高燒了。

「阿珍,我再去賒兩服藥來。」

「不……阿炳,不中用了,還是省點兒錢,以後你還要過日子。」

「不,阿珍,賣掉茅屋也要給你治病。」

「先別去……我怕……」阿珍昏迷過去,說起了胡話。

阿炳守在一旁憂心如焚。

晚上,阿炳守候在床頭,他用涼毛巾敷在阿珍額頭上,阿珍睜開了眼。

阿珍喘息著說:「阿炳,我恐怕不行了。」

阿炳捏住阿珍的手心碎地說:「不,阿珍,你不能離開我,我不能沒有你……」

「……阿炳……我……我也不願離開你,只是……只是,上天要……要收我了。」

「不會的,阿珍,我們本來就是上天安排的,上天怎麼會忍心拆散我們呀!」

阿珍搖搖頭,說:「……上天要收我了,阿炳……從我……第一次聽到……你拉二胡……你的琴音就已經融人我的生命……現在……現在……」

阿炳見阿珍喘得很厲害,忙說:「阿珍,歇一會兒再說。」

阿珍喘息了一陣,說:「阿炳,我想聽你拉琴……我知道是我一生中最後一次聽了。」

「好,我馬上拉,胡琴被日本人的車碾壞了,我彈琵琶。」他調整了一下,便坐在床頭彈了起來,頓時,優美的琴聲在這個小。小的瓦屋裡回蕩起來。

阿珍靜靜地聽著,這時她已進入昏迷狀態。

朦朧中,琴聲把她帶到了童年時代——

……大哥哥……救救我……在那厄運的童年,琴聲如泣如訴。

……在雷尊殿里,倚在灶房裡聽阿炳道士拉琴,琴聲悠揚歡快。

……在太湖邊抱住阿炳,琴聲昂揚激越。

……跟阿炳相依為命,琴聲低語回蕩。

……捨不得離開阿炳,琴聲高昂激亢。

忽然,琴聲戛然而止。

啊,弦斷了。

阿炳轉過頭一看,阿珍已經斷了氣。

「阿珍……」阿炳抱著阿珍的頭,暈了過去,。

阿炳撲到阿珍身上大哭。

「老天啊!你為什麼這樣對我?阿珍啊,你為什麼舍我而去?」

「阿珍啊!讓我跟你一起去吧……」阿炳說著就要去撞床頭,被聞聲而來的鄰里大媽、大爹緊緊抱住。

「阿炳,人死燈滅,哭也不中用,我去叫幾個人來先把人安葬了才是辦法。」

這時街坊鄰里都來了,大家都很同情,有的湊來了板子,有的湊錢。

「阿炳,別傷心了,這塊板子原是準備做張木床的,就給阿珍做副薄棺木吧!」李大哥說。

王老漢的老婆拿來了布,說:「給她做件喪衣吧,怪可憐的,也得讓她穿著新衣服升天呀!」

「阿炳,這點兒錢你別嫌少。」

大家幫著把阿珍裝殮了。

晚上,阿炳在阿珍的靈前坐著,一動不動,靈燈在忽閃著……他心裡在說:

……阿珍,你說過要和我相依為命一輩子,可是現在,你卻扔下我走了。阿珍,沒有了你,讓我還怎麼活下去?

阿炳心如刀絞——

阿珍,咱倆真正是生死相依啊,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一聲「大哥哥,救救我」的喊聲,讓我震撼,我萬萬沒想到,一個才七八歲的小姑娘就遭此厄運。

當我雙目失明,要投湖時,是你死死抱住了我……

阿珍,如果沒有你,我這個雙目失明的人怎能活到現在?

阿珍,命運把我們連在一起,這麼多年來,可以說我們是相濡以沫,雖然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可是我們還是頑強地活下來了。

白天,你在前面引路,我拉著竹竿跟在後面,風裡來雨里去,我們榮辱與共,饑寒同忍……

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阿珍,是你幫助了我,陪伴著和我一起共渡難關,我們終於活過來了。

抗戰勝利了,我們應該好好潘幾年,可是我還沒讓你過上一天好日子,你卻走了,叫我怎能不肝腸寸斷……

有時候,我真讓你委屈,每當我獨自一人站在窗口拉《惠山二泉》的時候,你知道我又在懷念琴妹,你不但不嫉妒,不是阻止我拉這個樂曲,而是默默地端個凳子來扶我坐下,然後默默地站在一旁傾聽……

當我流下淚水時,我聽見你也在吸鼻子。

阿珍,我感謝你的這份情,這份無私的情,我感謝你的理解,我也知道,我和琴妹是生死戀,正是遇到了琴妹我才有了如此澎湃的創作激情,我忘不了她。阿珍,我太負你了,原諒我……

想到這兒,阿炳抽泣了起來。

阿珍,還記得嗎?我曾告訴你楊音兄說,等把小日本趕走了,毛澤東、共產黨會讓我們都過上好日子。你高興地說,那太好了,那我們一定要活到那一天。可是,這一天還沒來到,你就走了,阿珍……阿炳大哭起來。

從鄉下趕來探望的阿菊端著一碗粥過來說:「阿炳大哥,你別太難過了,人死燈滅,再哭人也活不過來,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可別把身體弄壞了,來,喝碗粥。」

阿炳搖了搖頭,說:「不想吃。」

阿菊忙說:「不想吃,也得把這碗粥喝下去,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樣下去,要鬧出病的。來,快喝了。」

阿炳只得端起碗把粥喝了下去。

「阿菊,阿珍走了,叫我怎麼活下去啊!」

阿菊哽咽著說:「那怎麼辦呢,也得活下去呀!」

「阿炳大哥,小祥留下來照顧你,我們也會經常來看你的,總會熬出來的。」

十二歲的小祥說:「阿炳叔,我會照顧你的。」

出殯時,華伯陽把殿里的道士都諸了來,他們吹奏著道樂為阿珍送行。

華伯陽攙著阿炳在後面走著。

送行的街坊也來了幾十個。

哀樂在前面響著,阿炳邊哭邊走。

路上的人看了都嘆息不止。

「唉,阿炳沒了阿珍,可怎麼活呀!」

阿炳立在阿珍的墳頭上痛哭,山風吹散了他原來就亂的頭髮。阿珍啊,你怎麼這樣狠心,扔下我走了,叫我怎麼生活下去啊!你在的時候,雖然我們很窮,但我們相濡以沫,尚能勉強度日,往後,可叫我怎麼辦哪!阿珍啊,這麼多年來,你我患難與共,現在沒了你,叫我怎麼辦啊!

……阿珍啊,就讓我也隨你而去吧!

阿炳哭著就向墳頭撞去,幸虧阿菊眼快,忙抱住了他。阿菊哭道:「阿炳大哥,你要想開一些,阿珍雖然走了,可是還有我們,還有被你救過的人,還有大家,你不要太絕望了。」

「阿炳,回家去吧,天不早了。」

「阿炳,人死燈滅,再哭也回不來了,你要保重。」

阿炳被大家扶了回去。

阿炳回到家,人去屋空,讓他痛不欲生,他一頭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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