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雄才大略 第八章 受制於人

天哪,太皇太后是什麼人!歷經三朝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誰惹得起?但還是有不怕死的人,為武帝的受制鳴不平……

司馬遷久久地凝望著,直到恩師遠去的車子變得模糊了,噙在眼裡的淚水才奪眶而出,他為失去這樣一位高師的教誨而傷感。

這天早朝,武帝正要宣布散朝,御史大夫趙綰忽然出列奏道:「啟稟皇上,按古制後宮不能干政,現在皇上既然已經親政,朝廷之事就請皇上自裁,沒有必要再去請示誰。」

趙綰說出了壓抑在皇帝心中的話,武帝驚嘆他的直率和忠耿,但朕能表態嗎?

滿朝文武聽了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誰」,當然指的是太皇太后,天哪!太皇太后是什麼人!歷經三朝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誰惹得起?但還是有不怕死的人站了出來,支持趙綰。

「臣以為趙綰大夫所諫合乎正道,皇帝既然已經大婚,就證明皇帝已經成年,那皇上就有自決權,太皇太后年紀已大,不應該再干涉朝廷政事。」

大家回頭看是郎中令王臧。

王臧看了看四周,見無人再敢出來說話,就自己壯了壯膽,心想,說也說了,橫豎是一死,不如再說得明確一點,便又按著說:「當今皇上年輕有為,志氣盛高,凡事皆可自己做主,又何必再受制於人。」

武帝聽了臉漲得通紅,說明內心已經如翻江倒海,問:「眾愛卿,還有什麼要奏的嗎?」

沒有人再敢說話。

「皇上,草民斗膽進一言。」

大家把頭轉過去,見是太史公司馬談的兒子,都吃了一。晾。司馬談急了,拉了一下兒子,說:「這兒沒有你說話的權利。」

武帝早就知道司馬遷是神童,所以特許他隨父上朝旁聽,便說:「讓他講。」

司馬遷上前一步稟道:「小民以為,兩位大臣所諫言之有理,孔子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再說了,當今皇上既然是皇上,就應行使皇上的權力,就不應受制於人。」

武帝聽了大驚,沒想到這個少年司馬遷竟有如此膽識。

武帝點頭道:「說得好,還有誰要說話?……沒有。朕看你們這些老臣,膽識還不如一個少年。」

司馬談忙把司馬遷拉到身旁,小聲對他說:「你呀,早晚要闖禍的。」

武帝又說:「司馬遷,你年紀雖輕,卻知識淵博,膽識過人,朕封你為侍郎,以後,你就在朕身邊了,有什麼話就可以隨時進諫了。」

司馬遷忙出列叩道:「小民叩謝皇上。」

「散朝。」

眾大臣小聲議論著散去。

王臧等趙綰走過來,兩人便站著說了起來。

王臧說:「趙大夫,那些大臣都不敢說話,看來,我們還得再去勸勸陛下。」

「好,我把竇嬰和田蚡也叫上。」

司馬遷聽了對司馬談說:「父親,太皇太后的權力也太大了,她憑什麼嘛!」

司馬談忙說:「天哪,小聲點,被人聽了去,這是要殺頭的呀!」

長樂宮裡,太皇太后午睡剛醒,兩個宮女伺候她起了床,扶到椅上坐下,一個宮女給她端來了茶水,她喝了幾口,一個宮女給她端來了水果,她吃了幾口。

她半閉著眼睛,眉頭緊皺著,心裡恨恨地想……這個劉徹,本就不該讓他當皇帝,年紀輕輕的,成天就想離經叛道,黃老正學他不感興趣,卻被那些儒生們蠱惑住了,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他了。正想著,聽見內侍來報皇上來問安了。

「孫兒給皇祖母問安,皇祖母吉祥。」

祖孫倆表面上禮貌依舊,誰曾想到這位老太后正在謀劃一場突變,又將有幾位高官要被她拉下……銀絲滿頭的太皇太后把半盲眼眯了眯,頭向前傾了傾,說道:「唔,還能來向你祖母問安就不錯了。」

「皇祖母何出此言,孫兒天天惦記著皇祖母,只是最近太忙所以……」

「所以就顧不過來了,是嗎?」

「不是……皇祖母……」

太皇太后對面前這個本來絕對輪不到他當皇帝的孫子皇帝,從來就不大欣賞,現在聽到他居然敢反對黃老思想,十分生氣,尤其聽到他手下的人竟敢提出要他親握朝綱,大事不要再稟報她時,更是怒火中燒。

「不是?你以為我不知道?我的眼晴是看不清了,但我還有耳朵,我還聽得到。你討厭黃老的清靜無為,想效儒生的有作有為,你召來了那麼多儒生我都沒有說話,現在居然要有作為到你祖母頭上了。」

「孫兒不敢。」

「你不敢?」竇太皇太后想長公主真是瞎了眼,若不是她想讓阿嬌當皇后,那榮兒的太子位絕對不會廢掉,這個劉徹也別想當上皇帝……她不禁嘆道:「唉,長公主真是有眼無珠啊!……」

武帝聽了心中一震,這個瞎祖母還在對我當皇帝耿耿於懷,但我現在已經當上了,我一定要做出一番大事來讓他們看看。

竇太皇太后的臉忽然由漲得紫紅變成了鐵青。唉,要是讓小兒子劉武當皇帝,那他決不會違背我的,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事了。然後她一字一句地說:「皇帝,那趙綰、王臧挑撥離間我們皇家的關係,大有謀反之心,你看該怎麼辦?」

武帝一驚,忙分辯道:「皇祖母,他們二人並無謀反之心,他們其是進了兩句諫言。」

「這還不夠嗎?建議你凡事不要和我商議,難道你認為他們對嗎?」

「孫兒沒這個意思。」

「既是這樣,那你就看著辦吧!……還有,那個董仲舒給你提了什麼獨尊儒術,不是明擺著的要罷黜黃老嗎,難道這樣的人你也要重用?」

武帝急得額頭都滲出了汗:「孫兒還沒考慮他的任用。」

「那你就去斟酌一下吧……那個竇嬰和衛綰也跟著獨尊儒術,他們還配當宰相,配當高官?你考慮一下吧!你去忙吧!」

「是,皇祖母。」

年輕的武帝退出了長樂宮,他滿腹委屈,滿眶淚水,可是他咬了咬牙,還是沒有把淚水流出來……

回到未央宮,武帝一怒之下,就騎馬到郊外去。

在長安城外古道上,幾匹馬飛奔在前,一隊騎衛緊跟在後,武帝猛一揚鞭,縱馬飛奔,衛青、司馬遷、公孫敖、東方朔等緊護於兩側。

風呼呼地迎面刮來,樹木在兩旁閃過,武帝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委屈,為什麼我已貴為皇帝還要受她的擺布,我還算是個皇帝嗎?

「蒼天啊,告訴我,我算個什麼?我算個什麼?」

武帝大聲高喊著,衛青和司馬遷、公孫敖等面面相覷,不知武帝心裡有什麼事。

每當心情不好之時,在林子里與野獸搏鬥,是武帝出口惡氣的最佳選擇。

「駕、駕!」武帝不停地抽打馬鞭,獵馬飛快地馳騁起來。

「皇上,慢點。」衛青喊著追了上來護駕。

武帝只覺得頭腦熱烘烘的,心胸里氣憋得慌,就不顧一切地讓馬飛奔。

東方朔拍馬追了上來,對武帝說:「皇上何至於如此煩惱,其實,皇上只要像那棵樹一樣,何愁不能奪回失利!」

「什麼意思?」

「皇上請看那是一棵什麼樹?」

武帝看了看,說:「桑樹。」

「桑樹是養什麼的?」

「蠶。」

哦!蠶食,武帝明白了。表面玩耍,暗裡逐漸把權集中過來……想到這裡,武帝又興奮起來,「駕!」一揚鞭,坐騎又飛奔起來……

奔跑了一段,武帝覺得心裡好受一點,便減慢了速度,忽然兩隻野兔躥了過來,武帝便策馬去追,野兔見有人追便撒開四腿飛奔了起來,武帝「噢、噢」地喊著緊迫過去,眼看要追上了,不料兩隻兔子卻竄進一片綠油油的稷苗地里……

衛青把馬勒住,不敢踏莊稼地,武帝卻大喊一聲:「朕是皇帝,朕怕什麼!」

然後一揚鞭,馬便踏上了苗地,衛士們也只得跟了上去,野兔驚得在莊稼地里亂竄,皇帝及衛士們的馬也在地里亂踏,他們又喊又叫,只一會兒功夫就把一大片綠地踐踏了。

正在地里鋤草的農夫們見了,氣得高喊起來:「不要踏莊稼!」

「不要讓馬到地里。」

武帝依然追擊著兔子,此時他什麼都忘了,只是嘴裡不停地喊著:「不怕你,不怕你!」

農夫們急得到縣衙報告,縣吏氣得帶了一隊兵馬來把武帝他們圍了起來。

縣吏在馬上吼道:「大膽狂徒,竟敢縱馬踐踏莊稼地,給我拿下!」

兵士們就要去綁武帝,衛青急了忙喝道:「當今皇上在此,還不快跪下!」

縣吏聽了,回道:「大膽,竟敢冒充聖上,給我拿下!」

東方朔急中生智,把皇上戴在脖頸上的御印信物給縣吏看,縣吏又走近了幾步,抬頭見騎在馬上的武帝相貌威嚴,氣宇非凡,忙跪了下去:「下官不知皇上駕到,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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