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雄才大略 第七章 拜師高人

少年司馬遷,拜讀於董仲舒、孔安國,又向京城一位又一位的高師求教,他的學問也一天比一天成熟起來。

大殿上,武帝說:「董愛卿,你提倡的春秋大一統,朕甚愛之,朕已下詔要尊孔子,倡大一統,興五經,辦國學,封博士,愛卿今後還有什麼大道要倡?」

董仲舒出列稟道:「皇上聖明,大一統可以加強中央集權,也就是加強皇權,但微臣以為皇權雖然是至高無上的,但君權神授,所以皇權也不是無所畏懼的。」

董仲舒抬頭看了武帝一眼,武帝說:「但講無妨。」

「微臣以為君臣如果違背民意,就會遭天譴,就會發生災異。」

武帝聽了臉色一沉,問道:「這是什麼大道?」

董仲舒忙回道:「回皇上,是天譴論。」

「天譴……」武帝沉馱了一下,問:「還有什麼言論?」

董仲舒清了清嗓子,說:「三綱五常論。」

「何為三綱五常?」武帝問。

「皇上,三綱就是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武帝點了點頭,說:「好。這就是孔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朕甚同意。」

「皇上聖明。」

「那五常呢?」

「仁義禮智信。」

武帝又點頭道:「好,朕就下詔推行三綱五常。」

「皇上聖明。」

司馬遷聽著董仲舒的對答欽佩極了,他的眼睛閃著亮光,臉興奮得紅紅的。

散朝後,他就追了上去,向走在前面的董仲舒施禮道:「董老先生,請受小生一拜,您的對答太了不起啦。」

董仲舒不認識司馬遷,便問跟他並肩走著的大臣:「這位小公子是……」

「噢,他是太史公司馬談的兒子,太史公常把他帶到殿下旁聽。」

司馬談趕了上來:「啊,董先生,這是在下的犬子司馬遷,冒犯了,遷兒還不快給高師叩拜。」

司馬遷忙跪下:「高師在上,請受小生一拜。」

「請起、請起。」董仲舒扶起了少年司馬遷。

司馬遷說:「我知道老先生特別苦學,曾經三年不窺園。」

「哈哈……是,是有三年時間不曾離開書房去光顧花園。司馬遷,你欣賞老夫的什麼觀點呀?」

「我推崇您的大一統。」

「哈哈……」董仲舒又是一陣笑,「好,年紀輕輕就如此有眼力,不愧是太史公的兒子。」

「先生過獎了。以後,還要請您多多垂教呢。」司馬談說。

「好,好,可以,可以。」

董仲舒的府邸,書房內,董仲舒在給司馬遷講《春秋》。

董仲舒坐在正位幾後,竹簡書攤開在桌上,司馬遷在左側幾後坐著,在竹簡片上邊聽邊寫。

「老師請賜教,《春秋》的大義是什麼?」

董仲舒放下書簡,拿起茶盅,揭開蓋子,吹了吹茶末,呷了兩口說:「要知道《春秋》的大義,首先要知道孔子作《春秋》的時代背景和寫作動機。」

董仲舒站了起來,踱到窗口,看著窗外樹下的落葉,想到孔子晚年著《春秋》時的落寞,說:「孔子所處的時代是王室衰落,諸侯稱霸,禮崩樂壞的時代,那個時候,臣僭君,子弒父,可謂君不君,臣不臣,朝綱不張,禮義不明,所以……」

司馬遷眨了眨眼說:「所以,孔子作《春秋》以正禮義、明視聽。」

「說得對。所以孔子作《春秋》是為了撥亂反正。」

門人來報:「大人,太史公司馬談求見。」

「啊,請請,快請進。」

司馬談落座後,伺:「在下來看看犬子學得如何,是否冒犯學規。」

「啊,哪裡,哪裡,令公子聰明過人,尤其對歷史敏悟至極,不愧為太史世家之後呀。」

「先生過獎了,近日老家捎來一張虎皮,特敬獻老先生,冬天用以防寒。聽遷兒說老先生有風濕腠骨痛的毛病,這虎皮墊在床上,最可防潮。」

「啊,多謝,多謝。」董仲舒接過虎皮。

「董老先生,犬子學得如何?」

「學得很好,他功底不錯,給他講書毫不費勁,真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多謝先生。」

董仲舒站了起來,向家人吩咐:「拿酒來,我跟太史公暢飲一番。」

於是家人擺上了酒菜,兩人便暢談了起來。

三杯酒下肚,兩人便談天說地起來。

「老夫準備給他講完《春秋》後講《左傳》。」

司馬遷坐在父親身旁,給老師斟酒,聽他們談史。

董仲舒說:「其實太史公的學問比我博學多了,聽說你上知天文,下識地理,中知人事,又精通易占,還會堪輿、歷算……黃老之無所不能。」

「哪裡、哪裡,不過是年輕時從唐都學天文,跟楊何學《易》,與黃子研究道家,所以大凡諸子百家都略通一二。

「豈止是略通,是精通啊,不愧是太史公啊。」

太史公飲了一口酒,說:「現在皇上獨寵你的大儒思想,太皇太后的那一套黃老有點吃不開了。皇上年輕有為,立志要興國,要振朝綱,所以他應該推崇孔子的儒家思想。」

司馬談點了點頭:「是啊,是啊,年輕人都應有作有為,所以我才把遷兒託付給您,就是想讓他好好學習儒學,少受黃老的影響。」

董仲舒也點了點頭:「說得足,黃老的無欲無為思想已經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現在從武帝開始將結束長達七十年的休養生息,朝廷是應該有所作為了。」

「好,為了當今天子的作為我們幹了此杯。」司馬談說。

兩人一飲而盡。

「也為令公子的深造有成乾杯。」

兩人又幹了一杯。

這天午後,司馬談帶著兒子司馬遷乘車前往孔安國府上拜師。

路上,司馬談向兒子介紹:「孔安國是長安赫赫有名的儒學大師,他精通《尚書》,他是孔子的第十一世孫。他學的《尚書》是從曲阜孔子故居的夾牆裡發現的。因為是用篆書寫的,所以又叫《古文尚書》。」

「噢,父親,《古文尚書》與今文《尚書》還有什麼不同?」

「比今文《尚書》多十六篇,現在孔安國老先生已經把它譯成今天通行的隸書了,你去跟他學的就是今文《尚書》。」

司馬遷興奮地說:「父親,孔安國真了不起,我願跟他學。」

到了孔安國府上,司馬談遞上名帖,門人進去通報,不一會兒孔安國親自迎出門外。

「啊,太史令公,請進,請進。」

落座寒暄後,鬚髮全白的孔安國慈祥地問司馬遷:「小公子,年庚有幾?」

「噢,犬子今年十五歲了。」司馬談代兒子回道。

「少年有為,少年有為啊。」

孔安國又問:「在家都學了些什麼?」

司馬談回道:「犬子在家,就讀於家鄉的書院,主要學的《詩經》《論語》及《周禮》,到長安後,又拜師於董夫子學完了《春秋》《左傳》,現在想深造《尚書》。」

孔安國想考考他的功底,就問:「小公子最喜歡《詩經》哪一篇?」

小司馬遷就背道:

坎坎伐檀兮,寞之河之干兮,

河水清且漣漪,不稼不穡,

胡取禾三百廛兮?

——《詩經·伐檀》

「啊,喜歡《伐檀》,好好,還喜歡什麼篇?」

小司馬遷又背道: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三歲貫女,莫我肯顧。

逝將去女,適彼樂土。

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詩經·碩鼠》

孔安國對司馬談贊道:「看來令公子很有正義感。」

「這孩子很重正義,曾發誓將來要寫正史,所以還蒙老先生多多垂教。」

孔安國對司馬遷說:「看來小公子崇尚正義,《尚書》是講為政治國的書,你感興趣嗎?」

小司馬遷回道:「稟先生,《尚書》我已初學,略知一二,《書》是史官的臨政記錄,《書》記先王之事,長於政。」

「那你最喜歡哪一篇?」

「我最愛背誦周武王伐紂的《牧誓》:

「……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今予發惟恭行天之罰……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羆……」

孔安國誇道:「這少年喜歡長志的文章,是個人才,還喜歡什麼文章?」

小司馬遷回道:「還喜歡讀周公告誡成王的《無逸》:……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

孔安國用手摸了摸雪白的鬍鬚,點了點頭,對司馬談說:「太史公,令公子將來恐怕是經國之才呀。好吧,老夫就收下這個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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