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九死一生 三、沙海劫難

他竟一失手把剛剛打開的皮囊掉到了地上,眼睜睜地看著水全流到了沙漠上,一滴都不剩!玄奘無法面對這殘酷的現實,要知道在沙漠里,水對於生命意味著什麼!他欲哭無淚,像要癱了似的倒向了沙地……

拂曉,天剛亮,玄奘兢上路了,校尉王祥給了他一個灌足了水的大皮囊,又給了他一些乾糧、馬料衣物及一床軍被,並派士卒幫他通過了哨卡。

玄奘騎上了那匹老瘦馬匆匆趕路,荒漠上留下了一串蹄印……

茫茫八百里沙河,放眼望去,一片無際的沙海……一老馬駝著水囊及乾糧艱難地走著,每走一步,都要留下一個深凹的沙蹄印。

白天沙子被太陽曬得滾燙,夜晚卻十分寒冷,走了一整天,竟沒有遇到一個人,也不見一隻飛鳥、野獸……一入夜,他找了一個沙溝,然後從馬背上解下行李,鋪在沙上躺了下去……

這是一個沒有星月的夜晚,只見四周漆黑一團,不遠處的白骨堆上似有魑魅在舉火,玄奘感到毛骨悚然,但當他想到上西天取經的意志時,就馬上鎮靜下來,並念起了《般若心經》……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靜得讓人恐怖,這時,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從未有過的寂寞……

人在最孤獨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家,玄奘也不例外,此時,他禁不住思念起老父來了……

在小玄奘的家裡,父親陳惠正在書堂看書。家人來報:

「大人,寺院福海法師和一位大官來訪。」

「哦……」陳惠頓了一下,說,「快去請來。」又說,「慢,我親自去迎接。」

「是。」

陳惠走到大門外,見福海法師和一位個頭高大、相貌堂堂、官服華貴的大人立在門外,忙拱手道:

「二位法師、大官人,卑臣陳惠有禮了。」

福海法師兩手合掌道:

「阿彌陀佛,陳大人,這位是朝廷派來的大理寺卿鄭善果大人。」

「阿彌陀佛!幸會,幸會。」鄭大人合掌道。

二位貴賓被讓到客堂後,三人分賓主落座。

陳惠對二人的來意,已猜到了幾分,家人送來茶水後,陳惠便說道:

「蒙二位法師光臨,寒捨生輝。今大法師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賜教?」

福海法師忙說:「阿彌陀佛,是這樣的,鄭大人前幾日光臨寒寺視察,見貴公子陳稀有活佛之相,又聰明天慧,想為他剃度,特來徵求大人意見。」

陳惠聽了,心想,杲然不出所料,便說:「褘兒摯愛佛學,我並非反對,只是壽兒已經入佛門了,我夫妻倆已年邁,膝下又只有棒兒一人,實不忍再讓他離去。」

福海法師便說:「天下最可貴父母之心,只是秫兒年雖小卻志向高大,他已立志要普度眾生,這是佛已深入到心裡的表現。我們沒有權利阻攔他。」

鄭善果說:「這個孩子雖然年少,卻談吐不凡,諳熟佛理,是我所遇佛僧中最有悟性的,將來定是佛界一大傑。如果阻撓他,實在是我們的罪過啊!」

「是啊!」福海法師也頗有同感地說,「鄭大人博學多才,見識極廣,他的眼力是不會有錯的。」

鄭善果又說:「孩子雖然是您的,但人才卻是國家的,陳縣令是朝廷命官,我想為國家挑選人才,您是會深明大義的。」

陳惠聽了嘆了口氣,心想,我何嘗沒有發現他的天賦,含辛茹苦培養了他六年,我何嘗不是在為國家鑄就人才,但又不好明說要培養褘兒走仕途,只好說:

「在下不是沒有發現秫兒的天賦,我是覺得他還有另外的前途。」

鄭善果聽出了弦外之音,便說:

「褘兒這孩子非但不是執意功名利祿之人,且也非權力角逐的強者,因為他的目光深處透出的是善良而非奸險,所以他不應該淪為官場浮沉的犧牲品,而應該成為佛門的佼佼者。」

陳惠聽了,心似乎有所觸動,心想,也是,褘兒儘管聰穎絕倫,學習洞深,但確實缺乏權力角逐的氣質,更非弄權的高手……也罷,既然他對功名利祿不感興趣,那就遂了他自己的心愿吧!再說,即使留住了他也留不住他的心,於是說:

「既是如此,那就由他自己決定吧!只是以後,他入了佛門,還望二老多多關照。」

兩人聽了十分高興,福海法師又說:

「鄭大人還準備把他推薦到長安大佛寺,那裡的住持是他的摯友,褘兒到了那兒能更好的發展。」

「那就拜託二位了。」

陳惠目送著兩老走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無法預測褘兒的前景是喜還是憂,他也為自己對兒子苦心栽培的失敗而感嘆!

「唉!天天給他講《論語》、《尚書》,不讓他學佛經,可他的佛學才華卻日益展露,莫非這是天意?」

次日,在洛陽凈土寺,香煙裊,眾僧齊坐。

玄奘身著袈裟莊嚴地站在殿堂中,為他剃度的儀式很時刻就要到來了,這是他一生最重要的轉折點。從此,他將宣告出家,正式成為佛門的一員了。

時辰到了,鐘鼓俱鳴,眾僧開始誦經,朗朗聲音回蕩在大殿內……

鄭大人和福海法師來了,眾僧停下誦經,刷地起立合掌齊誦:

「阿彌陀佛!」

鄭大人和福海法師也合掌:

「阿彌陀佛!」

剃度儀式開始了,福海法師走向玄奘,問道:

「汝是否真心一生進入佛門?如有悔意,現在還來得及。」

小玄奘答道:「弟子願一世入佛,決不反悔。」

福海法師又問:「試問汝出家目的何在?」

小玄奘答道:「光佛法大慈大悲,弘佛家救苦救難,超度眾生,到達涅槃彼岸。」

福海法師再問:「不殺生,不淫慾,汝今能持否?」

小玄奘堅定地回答:

「能持。」

福海法師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高聲道:「請鄭大人為玄奘頒發度牒!」

這時鼓角齊鳴,鄭善果持度牒走了過來,小玄奘恭敬地雙手接過,度牒宣告陳秭正式成為了一名朝廷承認的合法僧尼。

玄奘的頭髮被逐漸剃去,頭頂上還用香燎了四個洞。

在剃度時,玄奘暗暗發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光大佛學,無論遇到千難萬險也決不畏縮。

洛陽城外,柳道直通遠方,一個春天的早晨,陽光明媚,氣息清新,長亭旁立著玄奘的父母雙親及姐姐。哥哥長捷法師因為在講經,所以沒有來送別。

公元62 5年,玄奘隻身一人將啟程前往長安,一家人都來送行。

玄奘合掌向父母說:「阿彌陀佛,父母大人就送至此吧。」

父親說:「褘兒,既然你心甘情願放棄仕途投入佛門,那為父不希望你真的遁入空門,為父要看到你光大佛學,干出一番成績。」

玄奘則說:「非也,父親,孩兒入佛,正是因為憂心世俗功名利祿給人世帶來的痛苦,以及憎惡人間權力之爭給臣民招致的災難,所以願到佛學裡尋求超度苦海的方舟。」

父親說:「好吧,救苦救難也好,成就大業也好,人各有志,為父遂了你的心愿便是,並祈祝我兒超度苦海,一路順風。」

「謝父親。」玄奘又走向母親,「母親大人,兒去了,望母親大人保重。」

母親把玄奘攬入懷裡,淚如雨下,哽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不容易才說了一句:「褘兒你……要多多保重。」便泣不成聲了……

姐姐也哭了,她說:

「弟弟,一路平安。」

「姐姐,別哭,我舍回來看父母和姐姐的。」

父親又說:

「時候不早了,上路吧!」

小玄奘只背了些經書便啟程了,年僅十三歲的玄奘第一次嘗到了離別親情之苦。儘管他知道,釋迦牟尼曾說生死離別是人生苦海的一大根源,可是他還是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他想父親一直給他講《論語》、讀《孝經》,然而,他既不能在家孝敬父母,又不能出去為江山社稷奔忙,他因違背了父願母望而自疚……

走遠了,他幾次回頭,都見父母還在亭旁立著,玄奘哭得更傷心了。

他自責道:「玄奘,你現在已經是行僧了,應該知道了卻塵世情緣了,出家人是不能感情用事的。否則,苦日子還在後頭呢!」

可玄奘還是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長亭下幾乎看不清楚了的人影……

玄奘也沒有想到,他和父母家人的這一別竟是終生的訣別。從此他再也沒有見到父母了……

正是:

苦海無邊佛無涯,從此天際露風沙。

玄奘無怨也無悔,身披袈裟奔心塔。

想著想著,玄奘便睡著了……

不料剛入睡即被一陣狂風刮醒,原來是沙暴來了,他趕快用被子把頭裹住,可是,大風卻把他的被子捲走了,他趕快抓住馬蹄才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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