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九死一生 二、一髮千鈞

啊!終於看見水草了,早已渴得冒煙的玄奘忙用手捧起了水,剛要喝,突然,嗖的一聲,一枝箭向他射了過來……

玄奘白天就躺在沙溝里隱蔽,晚上趕路。被子被大風刮跑了,夜晚寒冷,他只好窩在卧著的馬腹下,把背脊貼著馬腹取暖,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麼叫相依為命。

這天夜晚,玄奘來到烽火台防區,他想起石槃陀告訴他沿途都無水草,只有烽火台下有水,於是他便把馬伏下,自己提了皮囊,輕輕地向烽火台下摸去……

啊!終於看見水草了,早已渴得冒煙的玄奘忙用手捧起了水,剛剛要喝,突然,嗖的一聲,一枝箭向他射了過來,竟和他的右膝蓋擦邊而過,並把他的右褲膝蓋骨處射穿了一個洞,又一箭射來剛好從他的腋下穿過……

玄奘看了打了個寒戰,忙向烽火台上驚呼:

「請別射箭!請別射箭!我不是壞人,我是京師長安來的和尚,要到西天取經,路過此地,取點水解渴。……」

聽了他的呼叫後,炮樓里立即出來幾個士卒把他圍住了,其中一個說:「管你是好人、壞人,朝廷有令,任何人不得偷越邊卡,來!把他捆了,帶走!」

「放了我!放了我!」

於是玄奘被押著上了昂橋,過壕溝後進到了烽火台內。

這是一個圓桶式的炮樓,玄奘被領上第二層。屋裡放著桌子、凳子,四面窗下都有士卒張著弓箭在守衛。桌子後坐著一個儀錶威嚴的將官。

「報告長官,這和尚打扮的人想偷越邊境,我們已經把他押上來了。」

坐在案桌後的將官,是個校尉,名叫王祥。他統領這座烽火台的防禦。最近邊關吃緊,北突厥經常來騷擾,朝廷下文要嚴加防範,尤其不讓國內人越境,以免漏掉了裡通外敵的人。

所以他用警惕的目光對玄奘上下掃視著。

其實剛才玄奘在烽火台下舀水時,他已經在炮樓上看到了,現在又對他審視一番,見他目光和善、相貌非凡,便說道:

「倒還真像是和尚。你的尊姓大名?從哪來,到何處去?有過所(護照)嗎?」

玄奘便從內襟袋裡取出戒牒呈遞過去。王祥展開閱後面現驚喜之色:

「阿彌陀佛,原來貴僧是玄奘法師呀,久仰、久仰!」邊說邊離座上前向玄奘施禮道,「末將失禮了,讓法師受了委屈。」言罷親自替玄奘鬆了綁。他又說,「我的父親篤信佛教,我對佛學也極為推崇,所以對和尚很尊敬。敢問法師孤身一人到邊域去,莫非有何貴幹?」

還不等玄奘回答,校尉見他的嘴唇已渴得裂開了口,正在滴著血,忙吩咐士卒道:

「還不快快端茶敬獻法師!」

「是。」

「法師請坐。」

「好。謝謝。」

玄奘接過士卒端來的水,一飲而盡,又用衣袖輕輕擦了擦裂開出血的嘴唇,然後施禮道:「多謝施主,貧僧此去是想到天竺國學習佛經,因為那裡是佛學的發祥地。」

「哦,是這樣。不過,據說從天竺國傳到中國的佛經從漢代至今已不少了,難道還不夠法師參閱?」

玄奘嘆道:「現在中國的佛經雖然不少,但各派爭議太大,孰是孰非難定分曉。為洞明佛境,了悟真諦,所以貧僧決定到天竺國去取回真經。」

「哦!您的志向固然可貴,只是從這到天竺路途遙遠,且要經過沙漠冰川,十分艱險。您又是隻身一人,恐怕……」

「多謝施主關懷,路途艱險,貧僧已經知道,只是決心已下,所以斷然不會畏懼艱難。」

「真佛聖矣!」校尉嘆道,又說,「今晚就請法師在此歇息吧!明日再趕路不遲。」

「也好,多謝施主。」

校尉又吩咐道:「都傻了,還不快去給法師準備飯食。」

「是。」

炮樓里煮飯的老伙夫也是一個信佛的人,所以對玄奘十分尊敬。他給他烙了餅,還把剩餘的粥熱丁,外加一個鹹鴨蛋和_一碟鹹菜。他坐在木桌子對面雙手托著下巴,看法師吃得很香,高興地說:「還有幾張烙餅,明天給您路上帶去吧。」

「謝謝。」玄奘感激地說。

幾個年輕士卒也欽佩地圍著玄奘問長問短,其中一個說:

「法師,一個人穿越沙漠可真是太危險了,不是渴死,也會被強盜殺死。」

王校尉正從樓梯上下來,聽了贊道:

「壯志在身,必不怕死,你等也應像法師一樣,有了守邊衛朝之心,必衝鋒殺敵在前。」

「是,校尉。」一個年紀稍長的士卒有禮地回應道。

另外一個士卒也應道:

「校尉說得是,壯志在身,必不怕死。」

王校尉聽了笑了笑,然後對老伙夫吩咐道:

「王老,請給法師多準備一些食品,還有水。」

「是,校尉。」

就寢時,玄奘才發現右膝蓋骨已被箭射破了一塊皮,還在流血呢,右褲腿也被擦穿了一裂洞,他取出針線邊縫邊嘆道:

「好險呀,真是一髮千鈞!即使不死,要是射穿膝蓋骨,那到西天取經豈不成了泡影?!」

再看看長袍腋下被射穿的一個洞,「天哪,再偏內一點,我不就沒命了嘛!」

「佛祖啊,玄奘多謝您的護佑!」玄奘邊說邊雙手合十向西天拜了下去……

炮樓里,玄奘難以入睡,旁邊幾個士兵的鼾聲此起彼伏,玄奘愈加輾轉難眠,與哥哥在長安的日子又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玄奘和哥哥長捷法師經過十多天艱苦跋涉終於到達了大唐的國都長安。長安,大唐的都城,十分繁華,絲綢商店林立、西域商旅往來不絕,不愧是絲綢之路的第一站。

兄弟倆看到長安佛寺林立,僧侶雲集,心裡十分高興。玄奘指著一個佛寺高興地說:

「哥哥,你看,又是一寺院,長安真不愧是佛教活動的中心,我們算沒白來。」

長捷說:「不錯,長安的佛寺又多又大,這裡有不少高僧,一定能滿足你深造的願望了。」

玄奘高興地笑了。

兄弟倆打聽到了莊嚴寺的地址,這天來到該寺門口,便請守門的和尚通報進去。

不多會兒,道岳法師迎了出來,他早已聞知玄奘兄弟在洛陽凈土寺的盛名,所以親自出院迎接。

道岳法師一見到玄奘就被他的相貌鎮住了:活脫脫一副菩薩像!人人都說玄奘像如來佛,果然名不虛傳!

長捷見法師呆看著弟弟,知是被玄奘的相貌懾住了。現已二十齣頭的弟弟比少年時代長得更帥了,高高的個兒,魁梧的身材,白皙而遠似滿月的臉上,鼻樑高挺,黑長的濃眉下閃灼著一雙如明鏡般的大眼,那目光聰慧而善良,輪廓分明的嘴唇端正紅潤,兩隻耳朵碩大下垂……就像寺中的菩薩轉世一樣,難怪把道岳法師看呆了。

「道岳法師,阿彌陀佛!」長捷法師合掌道。

道岳法師聽到長捷法師的問候,才從驚怔中回過神來,忙施禮回道:「阿彌陀佛!二位法師來了,早聞大名。」

「請,二位法師。」

「請,長老。」

聽說玄奘兄弟來了,寺內的僧人們都圍了上來,要求給他們講經說法。道岳法師便為他安排了幾次講座,慕名而來聽法的僧俗極多,盛況空前。

玄奘兄弟倆高深的佛理,淵博的學識,贏得了聽眾的盛讚,玄奘在長安聲名大振。

玄奘永遠也忘不了哥哥送別他的那一個早晨……

長安城外,古道旁,哥哥長捷法師憂慮地看著弟弟。

「兄弟,你此去吉凶難卜,佛家雖然生死無常,但也難免牽掛,為兄實在放心不下。其實,你已歷學全國各大寺院,佛經已了如指掌,現在你的才學早已勝過兄長,名氣也已不在他人之下,兄弟完全可以在國內說法,又何必非要去冒死取經呢!」

「兄長,我天竺之行的目的早已向兄長說過,現決心已定,雖死也不能動搖我的意志,只是惦掛父母年邁,望兄長抽空去探望父母,兄弟就感恩不盡了。雖說出家人已超塵出世,但孝敬父母是不能改變的,佛祖釋迦牟尼不是也回家探望老父王嗎?」

長捷法師長嘆了一聲,說道:「我素知你的秉性,你只要決心一下就不會回頭的。也罷,你就去吧,願佛祖護佑你一路平安。至於老父老母,兄長自會常去照拂。」

長捷從袈裟襟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玄奘說:「此信到涼州後交與慧威法師,他與我是至交,他會幫助你的……」說著聲音竟哽咽了起來。

玄奘接過信藏於懷中,見哥哥悲傷,自己不覺也滾下淚來……

想到這,玄奘坐了起來,默念道:「哥哥,別為我悲傷,兄弟我定會渡過難關的。」

這是玄奘西行路上又一個難眠的夜晚。

正是:

炮樓窗外星空冥,生死無常僧人云。

冒死取經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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