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基於種種原因,印第安納波利斯兒童權益保護協會給亨特一種熟悉的感覺。同樣的一群人在做著同樣吹毛求疵的工作,這樣的工作亨特早年幹了將近十年,它乏味到家、危險至極,還讓人沮喪萬分、心煩意亂。熟悉當地民情、焦躁不安的辦案人員和頑固不化的官僚們相互之間發起了連續不斷的鬥爭,所有的鬥爭都是以為了孩子未來最好發展的名義發起的。事實上,他們很少能找到好的解決方法,只不過比可供選擇的辦法略好一點而已。

亨特在寬敞而讓人乏味的辦公大樓前門待了不到五分鐘,就感覺自己似乎可以畫出一張整個工作場所運轉的流程圖來。

當然,對他而言,差別在於他找不到一位貝蒂娜·凱克式的人物來幫助他進行調查。他只是一個從外州過來的讓人討厭的傢伙,並不是哪個工作人員工作內容的一部分。因此,在2點鐘之後,在小型飛機飛到印第安納波利斯之後,在他的頭痛終於差不多消停之後,在各個兒童權益保護協會分支機構逗留了三四次之後,他才得以和一個顯然一輩子都在和檔案打交道的人攀談起來,此人胸牌上寫著「約翰·埃德蒙茲」。他還沒有和埃德蒙茲談多久,對方就開始搖起了光頭,目光越過眼鏡看著他,臉上露出一副「你在耍我」的表情,這打消了亨特繼續說下去的想法,他只好草草收場了事,「沒有,嗯?」

「恐怕沒有,不可能找到的,那麼久遠的記錄都已經銷毀了。」

「在舊金山他們也是這樣說的,但結果是這事沒人去干,檔案都被封存在地下室了。」

「是嗎?哦,我們這兒可不是這樣。上世紀90年代早期我們就轉向電腦辦公了,上級命令銷毀所有的陳舊記錄,這些孩子都已經30歲朝上了。我們談論的是過了60年時間的檔案,也許年份還要更加久遠一些,我知道這一點是因為我就是負責檔案銷毀的小組成員之一。說起來一點也不帶勁,這事我們六個人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才幹完。記住,這是將近20年前乾的事了,因此,這些人,就是這些檔案被銷毀了的人,現在至少有50歲了。他們孩提時候發生的事,不管是什麼,我覺得都無所謂了,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事,是吧?」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亨特說,「可我依然抱有疑問,有沒有可能有一些檔案被漏掉了呢?」

「為什麼會漏掉呢?有什麼漏洞嗎?我們從檔案儲存室的前面,一路干到後面。如果你相信我的話,那個地方,當初是舊倉庫,現在已經變成一個輪滑溜冰場了。因此,沒有任何的漏洞,我們把它清理得乾乾淨淨,州政府幾年後就把大樓給賣了,這就是最終的結果。」

亨特盡量不露出疲勞和沮喪的神情,擠出了一絲笑容,「好吧,約翰,再問你一個問題。我說的是我的母親,我飛了2000多英里來了解一下關於她童年幾個問題的答案。我想她童年時碰到了一些麻煩,不管是什麼麻煩,此時此刻這些依然是非常重要的。你干這個行業已經很長時間了,如果想找到關於她的信息,你會在哪兒尋找呢?」

「哦,如果確實是這樣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依靠報紙,」埃德蒙茲拿手在耳朵後面撓著,「可你也面臨著一個主要的問題,這可不僅僅是找不到索引來告訴你去哪兒找到想要解決的問題的答案。你的眼睛得轉個不停,一點點地在報紙上尋找。如果運氣好的話,在微縮膠片上依然能夠看到這些舊報紙的拷貝。祝你好運!你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如果你的母親在遇到這些問題時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就算是有新聞報道價值的事件,她的名字也不會登在報紙上,對吧?」

亨特驅車45分鐘趕到市中心,停好車後又在《印第安納波利斯明星報》多層紅磚結構的總部大樓里泡了一個小時,來回跑個不停。艾德麗安說當地人友好待人,可算是說對了,和他說過話的每個人都想助他一臂之力,雖然大家也想不出什麼好點子來幫他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因此他們就把亨特介紹給可能幫得上忙的其他人。

最後一個是60歲左右的琳恩·謝潑德。亨特找到她時,她正在員工休息室休息。亨特做了一番自我介紹,遞上名片,簡明扼要地把來意說了一下。琳恩聽完之後說:「年輕人,恕我冒昧地說一句,你看起來筋疲力盡啊。」

亨特笑了一聲,點頭承認,「我想我是有點累了,也表現出來了,是嗎?」

「有點,」她指向自己的杯子,「這兒的咖啡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糟糕,價格也還說得過去。」

「賣一份給我。」

「親愛的,坐下來,我知道杯子在哪兒。」

兩分鐘之後,兩人面對面坐在一張塑料檯面的桌子旁,手裡握著熱乎乎的杯子。

「還是談談你的主要問題吧,」琳恩說,「你不大可能在60年代後期的報紙上找到一個孩子的信息,除非她和一些主要的新聞事件有聯繫。像凱西的孩子凱麗·安東尼,這一類的人嗎?你母親有那樣臭名昭著嗎?」

「她到被謀殺時才有那樣的聲譽,可那事發生在舊金山。」

「哦,親愛的,我很抱歉。」

亨特聳聳肩,「那事也發生在很久之前了,還是1970年的事。」

「而且,」琳恩沉思著呼出一口氣,「你當時還是個孩子。」

「3歲大,真記不得這事了。」

她朝一邊抬起頭,「如果此事真實的話,有點意思。」

「相當真實。」他說。

「作為一名記者,我知道相當真實和真實經常不是一回事。」

亨特猶豫了一下,擠出一絲笑容,「說得對。最近,有幾件事情開始浮出水面,我想也許是我調查了一些我小時候的事情之後給捅出來的。如果此事能讓我安安穩穩睡個好覺,那就是我一直在做的。」

「你在調查?」

「也許是忽視了。」

「可它讓你無法入睡?」

亨特靦腆地笑了笑,「睡眠似乎現在是受到了影響,可我一旦把這事弄個水落石出,一切應該就能回到以前的模樣,我就是一直這樣告訴自己的。」

「這樣想不是很好嗎?」

「你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情況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模樣了,永遠也不會發生了。你了解到一些東西,感受到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已經永遠地改變了你。接下來,你得適應全新的你。」

「全新的我,我等不及了。」

琳恩朝後坐了坐,仔細地打量著他,「懷亞特,你叫懷亞特,對吧?你剛進來時,你說你在徵求如何找到你母親童年一些情況的建議,現在你跟我講她被謀殺了,你在儘力想查個水落石出,可調查此事對你產生的影響比你願意承認的還要大,對吧?」

亨特想了一會兒,無法抬眼看她。

「我在刺探消息,」她說,「恐怕是內行失手了,我很遺憾。」

「不,沒關係,你說得對。說實話,這事讓我牽腸掛肚,就像這個水流,這個回頭浪,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就把一切都給攪動起來了。我只是在儘力干自己的事,似乎有什麼在阻擋我,阻擋我的身體。就拿睡覺一事來說吧,我精力就是無法集中,感覺一切似乎都是那麼遙不可及,然後就自我封閉起來、停滯不前了。我認為現在應該明確無誤了,可我就是無法張開雙臂去擁抱它,就像我不想搞清楚我需要知道的東西,就像我搞不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一樣。」

「也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也許你害怕這事。」

「我不能排除這一點,但如果真是這樣,那也是下意識的反應。」

「聽起來你的意識和潛意識處於交戰狀態。」

「感覺就是這樣,我好像控制不了。」

「控制是一件難事嗎?」

「你開玩笑吧?控制可是最主要的事情。」

「真的嗎?」她用深邃的目光看著亨特,挖苦道,「聽起來你不大願意相信此事。」

「現在,」他說,「這事可就可怕了,只是還沒有發生這種情況。」

「好吧,好吧,」她在椅子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伸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那你到底想搞清楚什麼?」

「真的嗎?我說過了,我到這兒來了解我的母親,了解她身上的真相,了解她為什麼被謀殺。」

「在舊金山嗎?在1970年嗎?你認為你會了解一些發生在印第安納波利斯60年代的事嗎?怎麼去發現呢?」

亨特猶豫不決,用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著,「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牽強附會,可我在儘力調查她是否和吉姆·瓊斯有聯繫。」

「吉姆·瓊斯,」琳恩·謝潑德沉吟了良久,坐著一動不動,「什麼樣的聯繫?她當時多大歲數?」 「11歲到15歲,大概就是這個年齡,我想她可能……我不知道怎麼說……可能受到虐待吧。」

「懷亞特,應該是強姦。一個成年人和一個11歲的孩子發生性關係,就是強姦,你認為瓊斯可能殺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