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亨特離開樓下的酒吧,回到房間,拿起小旅行包放到床上。他正要拉開包的拉鏈,突然間停了下來,他直起身子,快速地朝四周看了看,閃著金黃色燈光的什麼東西在眼前閃耀著。

除了這些極小的金光之外,什麼也沒發現。不管怎麼樣,他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那上面。

他把雙手放到頭的兩側,按著太陽穴。一陣突然而至的眩暈襲來,使他失去了平衡,他隨手拉了一把身後的椅子,坐了下來,腦袋後面猛然襲來一陣炙熱的疼痛。他眯眼看著屋子裡昏暗的燈光,回想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頂多兩杯半,肯定不至於有這種反應,這他是知道的。

現在他和衣躺在床上,機場賓館的房間里一片漆黑。金光還在眼前閃耀著,就算閉上眼睛也不行,眼前就像在搞焰火表演一般,只是顏色從金黃色變成了乏味的青灰色,擴散成沒有彙集到一起的墨跡,這讓他想起了車用機油。

計程車現在被黃色警戒帶圍了一圈,就停在凡尼斯大街的最後一個停車位上。大街的盡頭靠近梅森堡會展中心的後門,緊鄰著水上樂園;遠處,市政碼頭伸到海灣裡面;頭頂上,桉樹和柏樹的樹枝伸向漆黑的天空,在路燈的照耀下顯示出輪廓。

居爾和莎拉把車靠邊,泊在一輛單獨停放、黑白相間的警車旁邊,兩個巡警打著手電筒從車子裡面走出來。雙方經過簡短的介紹、互相看過了身份證之後,拉索朝著車子點點頭。

「誰報告的?」她問。

兩個巡警互相看了一眼,試圖決定由誰來回答。

「誰啊?到底是誰啊?」居爾在一旁催促著,用他最擅長模仿的弗瑞斯。巴勒老師的口吻說。

個子高的黑人托馬斯說:「說起來有點兜圈子的感覺。這輛計程車昨天和今天在同一地點領到了三張違章停車的傳票,最終交管的夥計注意到這是同一輛計程車。他沒有給車輪上鎖,然後叫來拖車拖走了事,而是打電話給黃色計程車公司,結果這家公司也在尋找這輛車子,因為這輛車已經有兩晚沒有回公司報到了。」

「我們給公司打過電話了,是嗎?」居爾問。

「我模模糊糊記得有這回事,」拉索說,「我想他們告訴我們所有的車都回去了。」

「這輛車除外,顯然他們給忘了。」

「顯然是這樣的。也許他們太忙了,沒有時間仔細檢查。」

「也許吧。我們知道這輛車,我們知道最後一次的載人情況,對吧?」

「德溫,我想我們可以確定車輛的身份,給點時間就行。」

居爾轉過身,面向兩個有點犯糊塗的巡警,「那接下來呢?」

「接下來,我想公司的某個人一定想起了你們打過去的電話,因為他們打電話到市中心報案,說他們已經找到了車子以及車子的地點,接著上面派我們來看著,一直看到你們趕來為止。」

「好的,謝謝,幹得不錯。我可以用一下你的手電筒嗎?有人叫拖車了嗎?」

「還沒有,」托馬斯把手電筒交給居爾,「要我去嗎?」

「給我們一點時間。」居爾說,朝計程車走去。

拉索跟在後面走了一步,「你在想什麼?」

「我還沒考慮呢。」他拿手電筒照過擋風玻璃,看到了違章停車傳票就放在雨刮器下面。他從車頭前來到駕駛室窗口旁,靠近車窗,用手遮擋著手電筒的強光,這樣就能夠看清裡面的情況了。他用手電筒在前排座椅上照了個遍。

「啊哈。」他一邊說,一邊直起身子。

「你看到了什麼?」莎拉問。

「還是你告訴我吧。你自己看看。」

他用手電筒又對著車子裡面照去,接著退後一步,是為了讓莎拉可以靠近車窗看清裡面。莎拉彎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直起身子,「那個黑色污漬?」

「是的。」

「可那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是在車子裡面被人槍殺的,而是有人從裡面朝外面開槍的。」

「說得對,」居爾快步走著,繞過車頭走到另一邊,拿手電筒從副駕駛的位置照著駕駛室這邊的車窗,「看見了嗎?」

拉索靠過去,眯眼看著。

「在車子裡面。」

拉索嚴肅地點點頭,「可能是這樣。」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要戴一下手套。」

居爾跑回到街上,來到自己的警車旁,伸手打開警車的後備箱,然後走過去拿出一根金屬條。他拿著金屬條來到計程車跟前,「我跟你講過我當警察之前偷過汽車嗎?」他戴上了乳膠手套。

居爾又來到副駕駛室這一邊,把撬棍順著車窗旁邊慢慢地往下放,花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來調整位置。等到找到了想要找的著力點,他便伸手一拉,門鎖就開了。

「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拉開車門,再一次拿手電筒照著,現在他和座椅之間已經沒有玻璃的反光了。然後,他拿手電筒照著副駕駛室的車窗,以及下面的車門。他直起身子,費力地吹了一口氣,面頰都鼓了起來。

「托馬斯巡警,」他隔著車子說,「給刑偵處打電話,讓他們馬上派遣一個勘探現場的小分隊來。」

接下來,他彎下身子,把手伸到方向盤下方,拽動控制桿,打開了車子的後備箱。在他身後,拉索已經行動起來,來到離後備箱兩步遠的地方,打開後蓋。路燈只發出一些微弱的光,但已經足以讓人看個大概了,手電筒的燈光更是消除了他們對於眼前景象的最後一點懷疑。

「托馬斯巡警,你在這兒看守期間,讓驗屍官的車子也開到這兒來。」

後備箱里的人被認出是艾哈邁德一世·穆罕默德,他就是記錄中的計程車司機,被近距離一槍打在左邊的太陽穴上,是由站在車外的某個人乾的。子彈和奧爾洛夫身上的傷口口徑一般大小,一直嵌入到副駕駛室的車門中。

他們希望在黃色計程車公司電腦派遣記錄中能夠查到某個地址或是電話號碼,叫車的時間和奧爾洛夫的死亡時間比較接近,大約在7點半左右。但最後一個叫車記錄,是到格林大街的一個地址,時間是4點48分,與他們調查的時間相差懸殊。雖然他們明天會聯繫這個電話,弄清打電話者的身份,可兩位督察都認為此人和這次犯罪活動並沒有什麼聯繫。顯然,穆罕默德先生寧願在街上閑跑,拉幾個隨時可能上車的顧客,至少上周二晚上他是這麼做的。他在格林大街載客讓他靠近了市區里人流量很大的區域——乳牛山谷區、海港區、波爾克大街——在那一片區域,足以讓他輕而易舉地在剩下的當班時間裡忙個不停。

直到他搭載了殺手為止。

「你認為他搭載了殺手?」莎拉問居爾。兩人站在附近,在薄霧中顫抖著,等待著犯罪現場勘查專家倫納德·法魯來完成對現場的勘查,然後再把計程車拖到警方的車庫裡大卸八塊。

「只能是這樣。他得去某個人煙稀少的寧靜地方下車,假裝走到駕駛室窗口付錢,然後開槍。接著打開車門,把司機拖出來,放進後備箱。如果附近有人,這樣做不容易,也不可能。」

拉索朝四周望望,「這就是一個很好的作案地點。」

「是這樣的,但任何地方都可以作案,沒關係的,反正他最終還是會回到這兒來。」

「為什麼不把屍體給拋掉?」

「他想給自己多幾天的準備時間。看到沒有?他得逞了,這倒不是說我認為對斯賓塞先生就有多大的好處。」

莎拉跺著腳,抱住雙臂,「我不想就這麼站在這兒無所事事。你想現在就去抓他嗎?我認為我們掌握的東西夠多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把手套扔掉,去問問他,除非你能找到另外一個上了年紀,而且還是白頭髮的傢伙。」

「是的,他會是我的最愛。」

「好的。我們就把這夥人留給倫納德,去把斯賓塞喊醒吧。」

到拉金街萊昂內爾·斯賓塞的家車程其實很短,只是上山的路非常陡。他們在路邊停車,又一次按響了圍牆裡的門鈴。現在快到凌晨2點了,裡面的燈依然亮著。

第三遍鈴聲響過,依然是無人應答。居爾說:「記得他告訴過我們,他經常聽不到鈴聲。」

「記得,有時候快遞員得跑兩次。」

「說得對極了,真見鬼。」

「是啊,也許我該打個電話。」

「好的,打吧。」電話響了四聲之後,她聽到了留言機的聲音,於是說,「斯賓塞先生,我是督察拉索。如果你現在在家裡,我們在外面按門鈴,想進來和你談談。如果你不在家,能不能聽到消息後給我一個電話?謝謝!」

居爾轉向她,「現在怎麼辦?」

「我是個幹不成事的人,我想好好睡一覺了。」

「我也是幹不成事的人,睡一覺也好。明天,我們拿著授權書來,你看怎麼樣?」

他舉起一隻拳頭,拉索拿拳頭和他的拳頭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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