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塔瑪拉和懷亞特找到的安靜地點原來是氣氛怡人的文帝賽羅餐廳,這或許是舊金山最浪漫的餐館。兩人沒有預約,但在星期二晚上早些時候,運氣還是不錯的。兩人顯然達成了一項心照不宣的協定:不要談論懷亞特繼續追蹤殺害母親兇手的事。兩人都點了龍利鰨魚,分享了一瓶佳威葡萄酒,談了談兩人在一起相處的歷史。兩人相互愛慕著對方,但時機總是不合時宜,總是你方有意我方無情的陰差陽錯——塔瑪拉18歲時暗戀過亨特,22歲時又暗戀了一回;亨特在塔瑪拉第一次為他工作時對她痴迷有加,但當時塔瑪拉和另一個僱員走到了一起;接下來就是目前的階段了,導致他和吉娜·洛克分道揚鑣。

現在倉庫的大車庫門在兩人的身後徐徐落下。亨特熄了火,關了酷派的燈光。兩人坐在無聲的黑暗之中,手指絞在一起。

「哦?」塔瑪拉說,「我們到了。」

「時間花的夠長的,是不?」

「是夠長的,」她說,「剛剛好吧。」她捏著亨特的手。

「該進去了嗎?」

「我想差不多吧。」

兩人打開車門。

「要不要先打兩球?」他問道。

她繞過車子,又伸手拉住亨特的手,「以後再說吧。」

兩人來到門口,大門直通屋子裡面,這時亨特的手機響了。

「沒什麼事的,」他說,從皮套里拿出手機,按了拒絕鍵。

「德溫打來的,」他一邊掃了一眼屏幕,一邊說,「德溫可以等等。」

可兩人朝亨特的卧室走了不到五步,室內的座機又響了。

「有陰謀,」他說道,「有人在我倆身上安裝了監控攝像頭。」走到卧室門口,亨特快速地吻了她一下,「我去把可惡的電話線拔掉。」

他轉過身,聽到電話留言啟動了。剛到廚房,德溫·居爾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懷亞特,快接電話,事情緊急,情況很糟。」

在他身後,塔瑪拉站在廚房門口,一動不動,臉上如磐石一般沒有表情,雙臂抱在胸前。

「你最好接一下。」

亨特把酷派車的鑰匙給了塔瑪拉,這樣她就可以自己駕車回家,而他自己推出川崎摩托車,不到五分鐘就趕到了喬家原味餐館。

亨特靠邊停車,對看管現場的巡邏人員出示了身份證。

「在那邊的居爾督察,」他指著說道,「他打電話要我到這兒來,受害者是我的僱員。」

警察點頭,讓亨特等一下,然後走到刑偵處的兩位督察身邊,把亨特的情況報告清楚。亨特就在他身後幾步之遙,這位巡警要麼沒注意到,要麼根本就不在乎。不管是哪種方式,亨特來到居爾和莎拉·拉索身邊的幾個人當中。他們都站在人行道的遠側,離開伊萬屍體所在的冰冷潮濕的水泥地面。

亨特含糊不清地朝這群人點點頭,然後用腦袋示意有一個問題要請教,居爾面無表情、默不作聲地同意了。驗屍車上下來兩個人,在屍體旁邊放了一個袋子。兩人從身邊走過。

「你們兩個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他把手放在亨特的胳膊上,「沒事吧?」

「我身體沒有哪一部分是沒事的。」亨特說。他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伊萬脖子上的脈搏,然後把手放在伊萬夾克的皺褶部分,又放到心口的襯衫上。屍體還有一些餘溫。他站起身,深呼吸了幾口,朝兩邊街道看了看,「他究竟到這兒來幹什麼?」

「我們認為他在喬家原味餐館吃飯,情況很可能就是這樣。我們認為有可能他在調查什麼事情。有人坐在計程車里,就停在一旁,給了他一槍。」

「坐在計程車里?」

居爾點點頭,「我們有一個證人。情況就是這樣,你知道他在幹些什麼嗎?」

「一般來說,我是知道的,他有五六個任務要完成。如果他約證人到這兒來問詢,我就不知道是誰了。」亨特朝遠處望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才把目光轉回到居爾身上,「你知道我腦海中浮現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嗎?這和斯賓塞有聯繫。」亨特一隻手在臉上摸了一下,「我真不想他是為這事喪了命。」

「我搞糊塗了,什麼叫這事和斯賓塞有聯繫?」

「艾薇·斯賓塞,又叫艾薇·西伊·克萊斯特。」

「又是她?」

亨特點點頭,「這個女人就是陰魂不散。」

他的眼睛噴著怒火——時間是11點52分——亨特坐在前廳辦公室的律商聯訊資料庫的顯示器旁邊,資料庫就在西北角的小隔間里。兩面牆上各有一扇窗子,一扇朝外正對著現在幾乎廢棄的內河碼頭,旁邊矗立著渡輪大廈;另一扇窗子正對著海灣,海灣大橋和金銀島就在右邊不遠處。

伊萬最後就坐在這兒,開始調查斯賓塞的情況。伊萬在舊金山找到了大約100個叫斯賓塞的人,也許亨特明天就要從這方面著手,調查一開始的100人。他要把這些列印出來,可每個人的歷史至少有20頁,有些還不止20頁。

紙張已經要把他吞噬了。

律商聯訊資料庫只對於有資格的實體提供征訂服務,像警察局、政府機構、報社和律師事務所(通過律師事務所,有時候私家偵探也能征訂到),記錄了目前個人姓名、出生年月、社會保險號、最近聯繫地址或者目前住址的信息。然後再審查其他地址、和這些地址有關的其他名字、該地址所在地理區域的普查數據、不動產記錄、和個人有關的公司以及虛擬公司、這些公司以前的所有者(如果有的話)、潛在的親屬、別名、業務人員、鄰居、就業歷史等信息。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強大無比的搜索引擎和幫人確定位置的工具。

在亨特看來,唯一真正的缺點就是記錄中的信息往往充滿了拼寫錯誤,其結果是,如果你搜索具體的信息,經常情況下,系統的自動配置無法給你提供你想要的結果。然後,你得手工瀏覽記錄。毋庸置疑,如果你願意在上面花時間,你差不多總是可以獲得想要的信息。

在晚上的這個時候,亨特可沒有興趣去列印這些頁面。總而言之,從喬家原味餐館前可怕的街頭現場直接來到辦公室是明智的。資料庫的瀏覽記錄每天午夜會自動清理掉。亨特離開居爾時,就感覺不能再耽誤時間了,伊萬查過的斯賓塞們的信息引入注目。

儘管充滿了斯賓塞們的信息,情況事實上根本就沒有那麼明朗。大概有100萬個叫斯賓塞的人,至少多到只檢查搜索名字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地步。是的,他和他的手下可以在接下來幾個星期給生活在舊金山的500個叫斯賓塞的人打電話,然後再擴展到更大的灣區去調查好幾千人,但最終不過是徒勞無功而己。他得想出某件事情或者找到某個理由,然後集中到某個人身上。他還沒有這樣做過,離破案還早著呢。

最後,亨特伸著懶腰,頭暈腦漲,關了機器站起身,走過塔瑪拉的辦公桌和自己的辦公室,沿著走道來到伊萬的小工作間。他打開門,亮起燈。房間有窗子,擺著一套從宜家買來的桌椅,桌子上擺放著一台電腦顯示器和幾張帶框的照片,以及一個四抽屜的文件櫃。在牆上,伊萬用釘釘住一張巨人隊的「從折磨走向狂喜」的海報。

亨特打開上面的抽屜,看了一會兒。裡面是整齊劃一的便達飛牌文件夾,按字母順序標了號。他伸手進去,隨意地拿出標著「道爾」的文件夾。他模模糊糊記得是一年前調查的一個秘密案件,調查道爾先生後背疼痛和他的員工電腦的索賠問題。在文件夾里,是一封給保險公司的報告,幾份現場的記錄,以及一張CD。亨特知道,CD里包含了道爾先生詐騙的圖片證據資料。

把一切東西都放回原處後,他合上這個抽屜,打開了第二個,然後是第三個,裡面是從R到Z的文件夾。事實上,沒有以Z開頭的文件夾,也沒有找到斯賓塞的文件夾。

亨特坐在伊萬的椅子上,身體前傾,拿起一張帶框的照片,照片上是可憐的伊萬和一個叫露西的長相標緻、膚色較黑的女人,亨特見過她一兩次。兩人在陽光明媚的一天跑到外面,微笑著,背景是大海。放回照片,他又看了看其他照片——一張是露西懷裡抱著一隻黑貓;一張看起來像是拉斯維加斯某個地方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一張是伊萬和一群跟他差不多大的人在一起,也許是他的兄弟、姐妹以及他們的配偶,也許只是朋友。

這對他可就毫無幫助了。

他額頭壓在手上,閉上眼睛,然後又打起精神,站起來,關上燈,離開伊萬的辦公室,來到自己的辦公桌前。他拿出手機,翻到聯繫名單,按了一個號碼。電話響了四聲,接著是伊萬的聲音,要他留一個信息,他會回覆的。

除了……

他又翻出聯繫人名單,這一次給卡莉·盧琴特發了一條簡訊,裡面輸入了伊萬的電話號碼,並且問了對方亟待解決的兩個緊急問題:你能呼叫這個電話,告訴我它在哪兒嗎?如果需要的話,我們能拿到授權。與此同時,你能給我查一下這個號碼最近接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