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塔瑪拉敲了敲亨特辦公室的門,然後推開,「我可能發現了一點情況。」

亨特坐在桌旁,雙手托著腮幫,眼睛盯著攤開在面前的檔案。

「發現情況就好,」他翻過一頁,抬起頭來,用發紅的雙眼看著塔瑪拉,「那會讓我豁然開朗的。」

她走到桌前,把一份複印文件放在亨特面前。

「證據不是那麼確鑿,」她說道,「但如果算得上的話,你已經看過了。」

他淡淡一笑,「我沒怎麼搞清楚,你有何高見?」

她把文件推向亨特,「這份警方報告顯然和危害兒童安全罪無關,發生時間是你母親被殺之前。」

亨特拿近後看了一眼。

「是的,我看過,」他說,「我看過兩遍以上。剩下的大部分材料我也看過兩遍以上。這份報告和謀殺案無關,時間上早了五個月。」

「對,我知道這一點。我按要求做事,同時也因為我是一名完全不被感情左右的專業人士,我又看了一遍。像你一樣,一路順著看過去,然後又轉回來了,因為有東西讓我感到困惑,」她伸手把頁面翻過來,「看最後一行。」

亨特大聲地讀出了潦草的文字,「給兒童權益保護協會複印一份,以便追查到底。」他又抬頭看著塔瑪拉,「如果有人投訴,涉及到孩子安危的話,他們都是這樣處理的,然後再追蹤了解幾周,確保一切平平安安。」

「我知道,」她挺直腰板,雙手抱在胸前,「你很精明,懷亞特,說說其中的奧秘吧。」

亨特看看她,目光又落回到文件上,「我在核對收養身份時已經去兒童權益保護協會看過檔案,這份文件位列其中,第一天我就看到了。」

「對了,這正是我要講的。我們知道為什麼它和你在兒童權益保護協會的檔案放在一起,文件中講到你是一個嬰兒,讓兩個6至8歲的小保姆照看著。我的問題是:為什麼這份文件也出現在我們現在查閱的案件檔案中呢?照你說的,這份文件和審判無關,它不應該出現在這兒。」

亨特突然興奮起來,在椅子上直起身子。

「我們有了另一個證人,」他說,「檢查團中有人發現了這份報告,或者聽到這方面的風聲,想起了打電話報警的那位——」亨特把警方的報告移動了一下,這樣能看得更清楚,「歐內斯特·塔爾伯特,是他們的鄰居;或者那兩個孩子的母親,艾薇·西克里斯特,都可能給他們在審判中提供了有用的材料。」

「除非兩人從未到庭,是不?」

「顯然不會這樣。」

塔瑪拉抬起頭,「你媽媽真把你丟給這個女人的兩個孩子來照看?」

「字面上沒這麼說,案件工作人員警告一聲之後也就不管了。事實上,該做的事還是做過了,都詳細記錄下來了。看到這個,我的感覺是,等兒童權益保護協會的工作人員趕到時,我媽媽和艾薇已經回來了,可塔爾伯特的證詞中說她倆跑出去有兩個小時了,把我們孩子丟下來不管不問。」

「唉,」塔瑪拉柔聲說,「我想弄明白為什麼你碰到了被父母遺棄不管的問題。」

「現在不談這個,」亨特說,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塔姆,我不是在逃避這個問題,你可能注意到了,我在辦案。」

「你認為塔爾伯特這傢伙值得探訪一下嗎?還是艾薇·西克里斯特值得探訪呢?」

亨特平靜地說道:「蓋克保險公司真能給你車險打八五折甚至更多嗎?」

「是歐內斯特·塔爾伯特先生嗎?」

「是的。」

「我叫懷亞特·亨特,是一名私家偵探。」

「不錯啊!我是一名舊金山城市鐵路局的退休司機,有什麼可以幫你嗎?」

「哦,這事說起來可能有點突然。我打電話是想問問40年前的一件事情,你給兒童權益保護協會打過電話,說你們公寓樓里有問題。」

「是的,我記得這事。兩個白痴嬉皮士把孩子丟在一起,無人看管。孩子們沒有受到傷害可真是個奇蹟。哦,後來一個白痴被殺害了,是吧?我記得,兇手是她丈夫。」

「是的,先生。也許根本不是那位丈夫乾的,我這次調查的內容就是這個。那位被殺害的女士是我的母親,我是被丟下不管的孩子之一,我想知道你是否介意我過來一趟,向你請教幾分鐘。」

「問問其他的問題,當然可以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行呢?可我無法保證我記得的東西比我倆已經談論的能多多少,你能找到我的電話號碼,那我想你已經搞到我的住址了吧?」

正午過後,亨特駕車剛穿過凡尼斯大街到達吉爾里大街,就一頭撞進霧裡,前面真不亞於是一堵銅牆鐵壁——可見度從一整條大街銳減為不到30英尺。他猛踩剎車,打開酷派的車燈,放下駕駛室的車窗,車速降到20碼。他眯縫著眼,看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醉酒的感覺在這關鍵時刻又出現了。他一邊朝前開著車,一邊拿手指按住右太陽穴。

亨特正常情況下喝酒不多,他已記不得上一次醉酒是什麼感覺了。雖然他明白為什麼這一次喝多了——六杯西奧多配製的雙份威士忌就可以做到——他不是太清楚當時為什麼決定一飲到底,除了清楚這個事實:這個啟發性的實實在在的信息一直盤踞在他的心頭,像是一個情緒上的彈子球,在心靈深處盤旋著,揮之不去。

他把車靠邊停住,在車內坐了十來分鐘,反常地琢磨起接下來會面的這位會告訴他什麼信息,他是否真想聽到這些信息。

他知道,這是心魔在作怪。得設法穿越這些疑惑,抵達疑惑的中心地帶。如果需要的話,可以一腳將其踢開,然後繼續前行。不管塔瑪拉怎樣持保留意見,這樣做是沒錯的,這就是男人的做事風格。

最後,他推開車門,走進大霧之中。風在吹著,溫度有四十五六華氏度吧。風吹透他的運動衣,一直吹進骨髓。他走在去塔爾伯特家的那條街道上,手插在口袋裡,腦袋亂七八糟地胡思亂想著。

塔爾伯特住在富爾頓小區一棟有著六個建築單元的二樓公寓里,富爾頓小區正對著金門公園北邊的邊界。懷亞特按著樓梯口金屬門旁的按鈕。一條水泥通道沿著樓邊建造,形成了一條走廊。走廊的盡頭,一個鐵制樓梯向左邊盤升而起。

亨特上樓,面前突然站著一個可能當過橄欖球聯盟前鋒的黑人,就站在四號室的門口,將門口堵得死死的。此人身穿一套沒有商標的運動衫,腳蹬白色網球鞋,頭髮短而花白,一臉的絡腮鬍子,和他的大嘴正好般配。

「是亨特先生嗎?」

「是我。」

「只是確認一下,進來吧。」

兩人走過一條短道,左邊是一間小廚房,接著是客廳,布置得整潔簡樸,放著一把躺椅,一張低矮的真皮沙發,沙發旁邊是一盞很時尚的檯燈,擺著一張鍍鉻的玻璃咖啡桌,牆上安裝著壁掛式平板電視。

塔爾伯特示意亨特坐到沙發上,然後自己低下身子坐在躺椅上。

「你打過電話後我一直在考慮這事,」他開門見山地說,「談不上我還記得多少你說起的關於本案的特別信息,當然,我是說我記得有過審判。一開始,我被當成證人。謝天謝地,這是我一生中經歷的唯一一次謀殺案,可你母親被殺害那天我在上班,不能提供任何幫助,我是指為起訴方或辯護方提供任何幫助。」

「你很了解我的母親嗎?或者了解我的父親嗎?」

他想了一會,「不怎麼了解,我們不交往,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我們在門口打個招呼,問聲好,差不多就這樣。他倆有個孩子——我想就是你了——我當時年輕、單身。當然,我還是個黑人。」

「這也算是問題嗎?」

塔爾伯特笑了,「黑人是問題嗎?我想在有些地方不是問題。但如果你真正關注這個問題的話,你可能就會注意到。」他避開了這個話題,「但和你父母在一起,這不算什麼問題,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他們彬彬有禮,我也彬彬有禮。後來,我在那天給兒童權益保護協會打了電話,此後我們談得就不多了。」

亨特坐在沙發邊,身體前傾,放鬆下來,雙肘著膝,「另外一個女人你了解嗎?就是那個把大一點的孩子和我丟在一起的女人,叫艾薇·西克里斯特。」

「那兩個孩子歲數也不大。」

「我想一個是6歲,一個是8歲。」

「我的看法就是:這樣做太荒唐了。」

「我和你看法一樣,確實不夠明智。」

「你們三個哭著,大聲尖叫著,我還以為有人被殺了呢,這就是我馬上報警的原因。」

「你報警了?不是向兒童權益保護協會投訴的?」

「對,我報警了,最終兩家都來人了。這兩位母親比警察先回來一步,對於警方介入此事遷怒於我。依你看來,處於那種情況.我該怎麼做?」

「我想你做得對。」

「跟你說實話,我從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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