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天主教慈善會的總部位於主幹道旁邊的霍華德大街,此處從亨特家步行很快就能到達。在這兒上班的是一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老太太,叫梅麗莎?沃格娜,她告訴亨特兩年前他們就停止處理領養事宜了。現在,所有的檔案和文件都已被加利福尼亞州福利局兒童領養科接管了,並且送到了薩克拉門托市的一個儲存處。

「你在和我開玩笑。」

沃格娜女士戴著眼鏡,笑了起來,「你要知道,什麼都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這是一項規定。」

「我聽說過這事,可我今天不打算開車去薩克拉門托。」

「哦,不管怎樣,那樣做沒有任何意義。你不可能一進去張口就要你的出生記錄。」

「當然不行。這我明白,那豈不是太簡單了。」

「說得對極了。」

「那我該怎麼做?」

「你給他們發一封由公證人證明的信,說清楚你的生日和領養父母的姓名,然後申請查閱生身父母的信息。如果父母中有一位在聯繫表格上簽名同意,工作人員會幫你和他們取得聯繫。」

「要是他們沒有這樣做呢?我是說,沒在表格上簽字。」

「那,」沃格娜女士嘆了口氣,「那就更加複雜了。」

「複雜在什麼地方?」

「哦,如果你在信中提一些他們可以回答的問題,也許可以降低複雜程度。」

「比如說?」

「比如說你父母的種族狀況和大致的身體狀況描述,或者讓你接受他人領養時他們當時的年齡和醫療信息。你是在尋求和醫療情況有關的信息嗎?」

「不是。」

「你有部分印第安人血統嗎?」

「沒有。為什麼?」

「如果你是印第安人,你可以請求最高法院,他們可以向你透露這些記錄信息。這樣,你就可以獲得屬於你的部落的任何福利上的好處。」

「哦,我想那成功的希望可就不大了。」

「事實上,我感覺你不怎麼像印第安人。」她說。

「確實不是,」亨特承認道,「那麼,我得遞送一封公證人證實的信,如果沒有授權同意聯繫的表格,調查就到此結束了。」

「就算你不是印第安人,你也可以像我說的那樣,上訴至最高法院。但你得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讓他們同意你這樣做,通常就是了解醫療信息。要不然,如果你的父母不想你找到他們的話,我想你根本就做不到。」

亨特坐在辦公室的桌子旁,給薩克拉門托市的信封上畫上了最後一筆。塔瑪拉端著咖啡走進來,坐在亨特對面的一把扶手椅上,說道:「如果不是天主教慈善會怎麼辦?」

「就是天主教慈善會,這我爸爸是知道的。」

「不,你說過他是通過慈善會領養你的。」

「對,我剛才不就是這樣說的嗎?」

「是的。可如果他們是在你已經進入領養體制之後領養了你怎麼辦?米基和我……我們的媽媽去世之後,我們就直接去了兒童權益保護協會,這你是知道的。因此,就算你最終落戶天主教慈善會,很可能之前你已經在兒童權益保護協會待過一段時間了。工作人員會整理你的管理材料,抹去你在那兒生活過的痕迹。不管你在哪兒長大,這些東西最終都會被當作垃圾處理掉。」

亨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確實值得注意,除非……」

「我搶先一步,」她豎起一根手指,「幸運的是,你的名字並不怎麼常見,是吧?你說那是哪一年的事?」

「1971年。」

「好的,那你翻翻檔案,找一個叫懷亞特的人的材料。能有多少叫懷亞特的人呢?真正的挑戰可能是要他們給你看檔案。」

亨特站了起來。

「這個,」他說,「應該不是問題。」

亨特在兒童權益保護協會當現場調查員時,貝蒂娜?凱克是他的搭檔。她是一位來自項目部的黑人女性,為人風趣、聰穎,做事不畏艱難而且勇氣可嘉。不幸的是,工作中遇到的壓力——把孩子們從虐待他們的父母身邊帶走——讓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她最終對奧施康定和酒精上癮,並被協會解僱。然後她花了七年的時間出入康復中心治療,並最終清除上癮,恢複生機,返回職場,並且不知怎麼回事,又到兒童權益保護協會重新應聘上班。現在,十年過去,她已是副會長了。亨特在她治療期間不僅沒和她失去聯繫,而且一直和她的丈夫一起,成為她最後治療期間的一位良師益友,正是這次治療最終起了作用。

現在兩人就坐在奧蒂斯大街她那凌亂不堪的辦公室的小隔間里。

「懷亞特,這當然是個問題。」貝蒂娜說。她很想幫忙,可緊皺的眉頭表明她對此事無能為力,失望都寫在了臉上。

「你知道,檔案是事關隱私的東西。就算這樣的檔案依然存在,沒有法院的許可你是不能看的。」

「我不是真要看,給我瞟一眼就行。」

「瞟一眼也使不得。」

「如果這樣的檔案依然存在,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不存在呢?」

「唉,我們倆談的是30年甚至是40年前的事了,那時的記錄應該已經清除了。」

亨特在摺疊椅上直起腰來。

「好吧,」他說,「這樣干怎麼樣?首先,咱倆到街對面去,看看記錄還在不在。如果不在了,那好,我願賭服輸。可如果還在的話……」

「不行。聽著,」凱克搖頭,「問題在於你不是查看某一份特別的記錄。如果那樣的話,找一下懷亞特?史密斯或者懷亞特?瓊斯的材料,我可以過去讓人把它抽出來就行了。可能在技術層面上並不合法,但我會為你去做的。可你想要的東西,得要查看所有的記錄材料。你得承認,你可能一開始就不在兒童權益保護協會裡。我可不能發動所有人翻找所有的檔案。」

亨特咧嘴一笑,「你當然可以了,這樣做可有趣了。」

「可能要花兩天的時間。」

「貝蒂娜,那邊的每一位工作人員都煩得要死,這可是照亮他們生活的機會!這事他們會擁戴你的。真的,你可以把它打造成一場大賽,找到懷亞特。給他們發獎,我出錢。喝瓶酒或者給幾張巨人隊的球票,現金也行,比如說100美元。」

「現在就行賄。」凱克雙手捂著臉,然後順面頰拖下來,「懷亞特,你有本事說服女人。」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首先去那邊看看有什麼吧,然後把東西拿走。」

亨特的手機收到簡訊時會發出兩聲鳥鳴聲。現在,就在他要從椅子上站起來時,手機響了。他從皮套中拿出手機。

簡訊寫道:「有進展嗎?」

亨特拇指在手機屏幕上飛舞著。你是誰?給我電話,我們談談。

他按了「發送」鍵。

「怎麼回事?」凱克靠了過來。

「一切就是從這裡開始的。有人用簡訊跟蹤我。」

「那就換掉手機,搞一個新號碼。」

「我不想這樣做。不管對方是誰,他知道一些情況,並且希望我去弄清楚這件事情。我不清楚對方為什麼這樣做,可我需要搞清楚來龍去脈。」

「確切地說,搞清楚什麼事情?」

「對方是誰,想要什麼。」

不能打電話,簡訊聯繫即可。

為什麼?有進展嗎?沒有。

再聯繫吧。

等等。有我的身份記錄嗎?亨特站在那兒,眼睛緊盯著手機屏幕不放,最後還是抬起頭來看著凱克。

「聯繫不上了。」他說。

「這有點奇怪,」凱克雙臂抱在胸前,「我想你沒考慮過此人有苦衷,他不願讓你了解他的身份。」

「當然了。」

「那麼,如果你暴露了對方,對方可就不大樂意了。」

亨特聳聳肩,「對方在開始之前就應該想到這一點。」

折騰來折騰去,最終的情況卻讓人哭笑不得。

在街對面的檔案室,凱克和亨特了解到,檔案確實在很久以前就該清理或者銷毀了,但是,這項工作很可能因為官僚的管理作風並沒有被完成。檔案管理部門的頭頭在亨特還在此處工作時就干著一模一樣的工作,他毫無歉意地告訴亨特:這類非必需品處理的延誤在他們這樣的辦公室是司空見慣的事,這兒發生的一切事情往往都是緊急情況。

亨特向四周望望,意識到自己認為員工們閑得無聊至極的理論顯然是站不住腳的。在溝通談話室里,每個人都在忙個不停——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坐在桌旁的電腦前敲個不停。這讓他想起自己在此處工作的經歷,當時大家工作起來總是拖拖拉拉、裹足不前。有太多繁忙的工作,有太多能力不夠、責任心不強、愚蠢至極、吸食毒品上癮的父母,有太多需要拯救、溝通、評估、安置的孩子。亨特在腦海中想過上千遍了:如果不準備照顧自己的孩子,幹嗎要生孩子呢?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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