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頭衝進路口後,停住了。
一輛黑車按著喇叭從右側駛來,他幾乎是擦著我開過去的,我的保險杠都在微微搖晃。那個司機破口大罵:「找死啊!」那輛車也怒吼一聲:「你想什麼呢!」而我卻無言以對。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視野終於恢複正常,我漸漸明白自己沒有撞車,依舊平安無事。
太好了。我只能想到這句話。真的太好了。
「這是什麼東西?」玉田憲吾一邊平復呼吸,一邊指著前窗問道。
啊!怎麼會有這玩意兒!我嚇了一跳。他不說我都沒發現這東西撞到了我的前窗上。
那是一頂帽子。帽檐很寬,用天然稻草編成的女帽貼在我的前窗上。
「安田太太的帽子嗎?」亨也發現了,他坐在副駕駛席上,把臉湊到窗前左右張望。我也環顧四周,但並沒有看到安田太太。
「怎麼回事?」玉田憲吾緊皺眉頭,雙目圓睜,「安田太太是誰?」
「住我家附近的一個人。」
「可這裡不是你家附近啊。為什麼那位安田太太的帽子會出現在這裡?」
亨偏頭沉思。「也許她碰巧路過這裡吧?然後看到烏鴉,就扔出帽子想把烏鴉趕走?」
「這又是為什麼啊?」
「因為她一看到弄亂垃圾站的烏鴉,就要和它們較量一番。」
「這裡有烏鴉嗎?」
「誰知道呢。」
「真搞不懂。」玉田憲吾長嘆一聲。
「不過,因為這頂帽子突然飛過來,你才踩了剎車對吧?要不然,你也衝過去了。」亨指指路口,有四五輛車停在那裡。雖然沒有撞成一團,但為了避免與前車發生激烈衝撞,每輛車都偏離了正常路線,車頭歪向不同角度。
那輛黑色高爾夫呢?仔細看去,他歪歪斜斜地停在路口的另一側,可能撞到了左側的護欄。通過路口,沒撞到一輛車,只撞到護欄,可以說他已經夠幸運了。
「高爾夫,你沒事吧?」我朝他大喊,不過距離似乎太遠了。
另一方面,那幾輛動彈不得的車子正彼此確認是否平安無事。雖然一開始大家都在驚叫怒罵,責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的過錯。但是吵著吵著,大家都發現自己幾乎沒有受傷,於是又開始互相慶賀。「太好了。」
「真是太幸運了。」
其中一輛車說:「我的主人新年去八幡宮為我祈願『出行平安』,可能因此保佑了我。」其他幾輛車聽完也紛紛介面:「我主人也去八幡宮祈願了。」
「我主人也帶回了『出行平安』的護身符。」事實上,他們的後視鏡旁都掛著類似護身符的東西。
接著,又有一輛車興奮地說:「其實最近我剛好看到了貨運列車,還數了車廂。可能這也保佑了我。」
「我也數過了。」
「我前兩天剛數過。」
「我數出十五節車廂。」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得熱火朝天。
「哎呀,多虧了護身符和數車廂,才讓我們逃過一劫啊!」
「啊,對了。」副駕駛席上的亨坐直身體,「小玉,剛才急剎車時,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在想,如果剛才發生車禍,我被壓扁的話,媽媽要怎麼辨認我。」
啊,我也在想同樣的事,我大聲說。我估計應該是靠車牌辨認身份。
「剛才的確太危險了。」玉田憲吾似乎終於平靜了下來,開始為自己的危險駕駛感到後怕。
「於是我進一步想到,為什麼在隧道事故中喪生的戶狩他們會被當成荒木翠和丹羽呢?」
「你怎麼還惦記著那件事啊?」
「車禍發生後,警察應該調查過死者的身份吧。」
「事故車著火了,戶狩他們的屍體也燒焦了。」
「那麼,到底是怎麼確認死者身份的呢?我現在終於知道答案了。」
「啊,等一下,他們要逃了。」玉田憲吾打斷亨的話,他稍微探出身體,盯著路口的另一側。那輛撞上護欄一動不動的高爾夫的車門打開了,車裡的人,也就是強盜們,一個個走下車。玉田憲吾解開安全帶,轉身從后座拿過皮包,取出相機。
「是牙齒吧。」亨說。
「啊?」正要開門的玉田憲吾停下動作。
「出現身份不明的屍體時,警方不是經常用牙齒判定死者的身份嗎?我想那起隧道事故的情況應該也一樣。」
「這事等會兒再說行嗎?」玉田憲吾可能著急下車,所以語氣比較粗暴。
但是,亨還是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小玉,事故發生後,你是不是去了那家牙科醫院?你在深夜去了戶狩父親開的那家醫院。荒木翠和丹羽是在那裡認識的,而戶狩在自家醫院看牙很正常,戶狩的女朋友也很可能在那裡看過牙。所以……」
所以怎麼樣?我問。然而,玉田憲吾調試著相機,似乎很著急。
「所以,那家醫院有所有人的病歷,以及X光片。」
「是啊。」
「所以,你去把病歷調包了,對不對?」亨豎起一根手指。
而玉田憲吾打開車門,丟下一句:「我去拍照,那輛車裡的人十有八九是罪犯。」然後就走了。
「什麼罪犯?」
「幹了某件壞事的罪犯。」
獨自留在車裡的亨靠在椅背上,嘟嘟囔囔地抱怨:「倒是說一句對不對再走啊。」
雖然我不同情他,但還是忍不住出聲回應,應該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