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ive 瀟洒駕駛 第十七章

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俗話說的「驚到引擎蓋都合不上了」,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黑睿翼也驚呼:「怎麼可能?!」麵包車所說的話確實超出了我們的想像。

「是真的。」麵包車囈語般茫然地說。他的視線飄忽不定,就像不知該照向哪裡的前燈。那不是憤怒,而是無法正常思考。

「誰的屍體?」

「爺爺的屍體。」麵包車回答。

「爺爺?誰的爺爺?」

「戶狩的爺爺?」黑睿翼問。

「嗷!」麵包車發出一聲尖叫。我嚇了一跳,但我立即意識到,這是因為光是提起戶狩的名字就會讓麵包車陷入恐慌。

「不是。」麵包車繼續說,「那個男人好像有個女朋友。」

「啊?戶狩的女朋友?」

在我說話的同時,黑睿翼高聲道:「哦,是那個女人。」

「你知道?」

「那個女人和他同齡,性格也很像。」

「也是龍捲風?」

「雖然不是龍捲風,但也是與油罐車先生一脈相承、只考慮自己的那種人。」

「就是認為自己面前應該一路綠燈的那種人?」我引用了剛才黑睿翼的表達方式。

「那兩個人真是天生一對。」

「那個女人有這麼糟糕?」

「有一次,戶狩的手下和江口先生聊天,那個女人也在場。她笑著炫耀自己曾經殺過人。」

「什麼?」我突然想起扎帕曾說他很討厭使用「殺人」這種過激表達方式的人,他還說媒體最擅長運用富有衝擊性的辭彙,就是為了達到震撼人心的目的。

黑睿翼立刻說:「啊,那好像是她上初中時的事。那麼也就是校園霸凌之類的。」

「校園霸凌?」

「初中時,她曾經夥同好幾個人一起欺負一個同年級的男生。他們把那個男生倒掛在籃球架上很長時間,結果男生死了。但她並沒有受到懲罰。不僅如此,她還把這件事當作英雄事迹,大肆炫耀。」

「我也聽說過。」麵包車插嘴。他的心情好像有所好轉,似乎是調控情緒的暖氣裝置發揮了作用。「那個女人說:『當時我們辯解說那不是霸凌,只是不幸的意外。然後做出正在深刻反省的姿態,就輕鬆過關了。校方也不想負責任,所以自然向著我們說話。』」

他們還說,那個男生想當動作演員,為了練功,拚命拜託他們把他吊起來。他們說太危險,極力勸阻,但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照做。萬萬沒想到會造成這種後果。

幾個學生串通好,一口咬定這套說辭。

拋開這幾個人一口咬定狡辯的說辭這回事,那個如此輕易就被壞人蒙蔽的人類世界似乎更可怕。

「那麼,這次的屍體是誰啊?你剛才說什麼爺爺?」

「是那個女人的爺爺。」麵包車說,「老人獨自住在市內一棟小巧的住宅里,據說資產雄厚。」

「難道說,那個女人盯上了爺爺的錢?」

「她搶走老人的銀行卡,到銀行取錢。想取多少就取多少。」麵包車似乎在微微顫抖,「她大概把爺爺當作錢包了吧。」

「當作錢包是什麼意思?」

「用卡取錢需要密碼吧?」我提出一個基本問題。

黑睿翼長嘆:「肯定是逼老人說出來的。戶狩一夥絕對能幹出這種事。」該不該說黑睿翼通曉世事呢?

麵包車也贊同:「我也覺得是這樣。」他接著說,「那個男人缺錢,他女朋友也是。而且,最近那位老人終於忍無可忍,打算去警局告發他們。」

「所以他們就把他的呼吸之源切斷了? 」黑睿翼說。

這個說法很新鮮,比「殺死」聽起來含蓄一些。人類還有呼吸之源這種東西?中斷呼吸之源就和中斷電路一樣嗎?

「老人可能是不堪折磨而死的。如果施暴的傷痕被發現,戶狩他們就有麻煩了。所以,他們把屍體……」

「怎麼?」

「把屍體埋了。」

「埋在了哪裡?」

「埋在我主人父親名下的土地里。」麵包車痛苦地說。他的主人好像就是三人組中身材瘦削、一頭長髮的那位。據說他家是地主,到處都有土地。

「我主人的父親擁有一片林中空地,被那個男人看中了,於是就把屍體埋在了那裡。因為在樹林里,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是你的主人他們,也就是那幾個『董事』埋的?」

「嗯,因為他們不敢反抗。」

我回想起從麵包車上下來的那三個男人。三個人全都一臉兇相,舉止粗暴。但他們也只是被龍捲風戶狩捲入,而身不由己吧?人上有人,就像永遠有排氣量更大的車壓你一頭。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兒吧。

「那這件事和我家主人有什麼關係?」黑睿翼問。

「是啊,如果一切如常就沒什麼大問題了。」麵包車說。

不對吧,都鬧出人命了,已經是大問題了啊。但我想了想還是沒說出口。麵包車的思考方式有所偏差。我們的價值觀會受主人影響,所以我不認為麵包車的想法源於他的內心。

「你們也知道,後來發生了那件事。」

「發生了什麼事?」

「暴雨啊。」

「哦。」

「那幾天的暴雨惹出了很多亂子。」麵包車說,「埋屍的那塊地土層很薄,被大雨嚴重破壞,需要施工整修。」

「一旦開始施工,屍體就會被發現。」

「黑睿翼,你說得沒錯。所以,必須把屍體移到別處去。」

「然後就把這件事交給江口先生了?」我感覺車內燈猛地一閃。

「但是,為什麼要讓我家主人做啊?」黑睿翼懷疑地追問,不過他的語氣中更多的是憤怒,「難道不應該是埋屍的人做嗎?如果屍體被發現,有麻煩的又不是江口先生。」

「這樣說的話,應該是那個男人和他的女朋友去做才對,是不是?」麵包車發出嘶吼,「戶狩和他女朋友才是壞人!我的主人是被連累的!」

「江口先生才是被連累的不是嗎?」

「我們望月家更是被連累的。」

「總之,是你家主人把運屍體這種危險工作推給我主人的!」黑睿翼泄憤似的說。

「到底要把屍體運到哪裡去呀?」

「運到海邊,把屍體扔進海里。這件事大概也要你的主人去做。」

「你的主人怎麼能強迫江口先生幹這種事呢!有本事叫戶狩去做呀。」

「現在聯繫不上戶狩。大概又去哪裡撈錢了吧。」

「等等,命令江口先生去把屍體扔進海里的並不是戶狩嗎?」我提出疑問。

「從命令我的主人把屍體埋起來的那一刻起,戶狩就覺得自己已經和這件事沒有關係了。」麵包車說。

「大有關係好不好!」我忍不住大喊,「戶狩和他女朋友才是萬惡之源啊!」

「總之,我的主人認為如果把屍體留在原地,一旦施工,就會有麻煩。」

「那也不要牽連江口先生啊。」

麵包車和黑睿翼你來我往、針鋒相對,火藥味越來越濃。當然,他們並不會像人類那樣,吵著吵著便扭打起來。但是眼看著汽車之間發生矛盾卻聽之任之,也不是辦法。

「既然戶狩這麼過分,你的主人不能去警局告發他嗎?沒必要一味容忍吧。」

「逃跑不行嗎?」

「報警不行嗎?」從剛才開始,我提出的全是這種消極的應對策略。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才是上策。

「不行,那樣做的話,我的主人就完蛋了。如果埋屍體的事被曝光,警察肯定會把他抓起來的。」

「那是當然。你的主人出手幫助戶狩的時候就已經犯罪了。這件事我家江口先生可沒參與,希望警察能放過他。」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靜點兒。」

「反正不能報警。」縮在自己思想的窠臼里不願出來的麵包車丟下短短的一句。

「如果報警,不知戶狩會怎麼報復江口先生。」

「如果警察把戶狩他們抓起來了呢?」我說。

「永遠關在牢里嗎?不可能的。」黑睿翼絕望地說,「總有一天他會回來。戶狩和那個女人都能言善辯,只要對自己有利,他們就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謊。他們肯定很快就會被放出來的。到那時,你覺得會怎樣?」

「會怎樣?」我輕鬆地反問。麵包車卻嚇得魂不附體,幾乎尖叫出聲。

他大喊:「你說會怎樣!到那時,一切就全完了!」如果他有手,一定會像人類那樣捂住嘴——不,對車來說,應該是車牌那裡——尖叫吧。「要是我的主人落到戶狩手裡,肯定會死得很慘。至於我,十有八九也會被砸個稀巴爛。車頂被大鎚砸塌,玻璃被敲碎,座椅被刀劃成碎片,輪胎被放氣。最後,只剩一堆破銅爛鐵。」

「你想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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