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ive 瀟洒駕駛 第十章

這是私家車圈子裡一則很有名的故事。在美國還是什麼地方,有位司機談判歸來,開車回家時被一輛油罐車逼得走投無路,連人帶車差點兒命喪黃泉。沒有一輛車知道油罐車司機是個怎樣的人,居然心平氣和地對同胞痛下殺手,連車子都不放過,光是這一點就讓我們不寒而慄,並把那個沉著鎮定地開著油罐車撞向其他車子的人類稱作「油罐車先生」。我們私家車得以正常生活的先決條件是——「人類不會莽撞駕駛」。換個說法,就是「人類具有常識和良知」。如果這一點不再成立,我們就不能安心行駛了。就好像人類正常生存的前提是——「明天的空氣中也有氧氣存在」,倘若這一前提崩潰,人類世界也會爆發恐慌吧。

「戶狩肯定和那個開油罐車的男人差不多。」

「可能吧。」

「那傢伙如果不是人類而是車子的話,肯定會被馬上召回。人類為什麼沒有『召回』這一說呢?!」

人類不分款式和年代,即使有召回一說,也只能回收一個人吧。不過我懂扎帕的意思。車輛會因為有造成致命事故的隱患而被召回,如今戶狩的行為已經威脅到了其他人類的生命安全,然而他依然活得瀟洒自在,這未免太不公平。

不久後,良夫和亨下車了。看來他們真是為了密談才到車上來的。這時,一位女士從左邊走來。她體態渾圓,戴著一頂帽檐寬大、鬱金香形狀的帽子。是安田太太。

「呵呵,那個愛八卦、愛打掃的大媽來了哦。」扎帕打趣道。雖然他語帶戲謔,但我能感覺出扎帕對這位太太很有好感。事實上,我也如此。

若要問為什麼會對她有好感,我也說不清楚。這位心直口快、一聊起八卦就兩眼放光的安田太太有時也讓我們車子吃不消。她每次看到我或扎帕都會要麼問郁子:「我說,你不換輛車嗎?」要麼給細見先生提建議:「您是校長,應該開一輛更有派頭的車才對。那輛卡羅拉簡直就是老古董。」還有比這更令我們厭惡的話語嗎?然而,我們卻怎麼都無法討厭她。只要打開我們的引擎蓋,內部構造便都一目了然,安田太太也差不多,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從不想一套說一套,所有的情感都直率地表達出來。也許正因為如此,反而讓我們覺得很安心。

「嘿,望月家的小夥子們。」安田太太用力揮動著右手,愉快地打著招呼。

「安田太太,你好。」亨說。良夫也向她點頭致意。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們能聽我說兩句嗎?」安田太太快活地說。

「即使說不想聽,她也會喋喋不休吧。」扎帕有些無奈地吐槽。

「就是那起隧道車禍,有兩個人死了,對吧?」

「你是說荒木翠和丹羽?」良夫回答。

「對對。他們倆為什麼會交往至今還是個謎,但是我覺得,說不定是丹羽君想留下自己的後代。」

「啊……」面對快言快語的安田太太,良夫和亨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介面。

「丹羽君想保護太陽君的版權不落外人之手,所以他想要個孩子。」

「那樣的話,他就不會找已婚的荒木翠了吧。找個單身姑娘結婚,然後生個孩子就行了。」良夫委婉地說出自己的意見。

「可能沒人願意和他結婚吧。」安田太太直白地說。

「小綠,說不定他們有共同的利害關係。」扎帕插話道。

「利害關係?誰和誰啊?」

「荒木翠和丹羽。如果他們有孩子的話,丹羽就可以把太陽君的版權傳下去;而荒木翠可以通過孩子得到太陽君賺的錢。」

「荒木家是名門,荒木翠不用做這種事,錢也多到花不完吧。」

「錢再多也不嫌多。而且,荒木翠不是很熱衷於志願者活動和慈善捐款嗎?或許她希望把太陽君的版權費全部用於此處。把太陽君的版權費用於兒童慈善事業,不是很合適嗎?」

「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根據扎帕的假設,我能想像出相應的圖景,然而感覺很難實施。「但只是戰略上可行。而且果真如此的話,荒木翠為什麼要搞婚外戀呢?趕快離婚和丹羽在一起不好嗎?這樣也省了很多麻煩。」

「但是這樣一來,荒木翠丈夫的顏面要置於何地呢?被老婆一腳踢開,多沒面子啊。」

「無論怎樣她丈夫都很沒面子。老婆都出軌了。」

「那個男人現在不知怎麼樣了?」

「哪個男人?」

「荒木翠的丈夫啊。」

是啊,她丈夫現在怎麼樣了呢?他是普通人,媒體也不能隨意報道吧。也許電視或報紙上提到過她丈夫對這件事的看法,但至少望月家的人沒在車裡提到過,所以我無從得知。我也無法想像,荒木翠死後,她的丈夫會有多麼悲痛和哀傷。

滔滔不絕的安田太太最後說:「好了,不能在這種事上浪費時間了。」然後便告辭離去。她習慣性地看看路邊的垃圾收集點,接著又抬頭看看電線杆。

她是在確認宿敵烏鴉的行蹤吧。電線上果然有一隻,那隻烏鴉看起來就像一把收起的古怪雨傘。安田太太迅速用右手握住帽檐。

又要表演帽子飛盤的絕技了嗎?

然而,我的期待很快落空。烏鴉一看到安田太太做出那樣的動作就立刻振翅飛去,看來烏鴉們早已把強敵的必殺技牢記心間了。

「膽小鬼。」安田太太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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