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充滿希望的街道 第四節

循著淺野川上游,前行到靠近郊外的地方後,道路顯得愈發的寬敞,而映入眼帘的的建築物則更多的是一些稀稀落落的房屋。處在河水起源地的山腳下的這塊地區的開發是最近才剛剛開展起來的,所以這條街道本身也還是屬於較為『年輕』的。雖然在我剛懂事那會,這條街道的道路差不多都匯通了,但也是在此之後才逐漸興起一些零散的店鋪、新建起更多的房屋,接著道路也向著更遠處不斷延伸的。

河流的堤岸工程做的很完善,被平坦的水泥護堤所覆蓋下的淺野川,儼然像是一條運河。雖然河岸周邊也有步行道,但走在這樣一條用人工產物所維固的堅實的河岸邊,想必也不會有什麼情調了吧。

昨天我醒過來的河畔公園,往那裡去的道路可以說幾乎都是處于山地的位置。靠近這裡之後,尤其是民家的房屋顯得愈發的稀疏。沿著這條道路繼續往前的話,便有一個叫金澤刑務所的地方。

雖然這裡只是個遠離城區的闢地,但即便是像周日的今天也聚集了不少熙熙攘攘的人群。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因為有著偌大停著場的大賣場吉之島坐落在此處的關係。

我橫眼瞅著一旁頗為吵雜的吉之島,一邊將自行車停好。

「就是這這裡吧?」

咲問過來。

我搖了搖頭。不是在這裡,準確的說應該是在對岸。通過眼前的這條細窄到車輛無法通行的小橋後的河畔公園那裡。我凝視著河對岸昨天橫卧著的那條長椅。帶著一條白犬的中年男子彎下腰重重的將身子在長椅上放下,然後便開始在那裡抽起煙來。而此時不知是氣餒了呢還是在困惑,咲一副沉浸在意志消沉中的摸樣,徑自在那裡碎碎的念叨。

「……嗯、太普通了。雖說心裡早就是明白的,但果然還是不應該期待會有那種什麼隱藏著通往其他可能的世界的大門之類的神諭般的氛圍存在啊。」

儘管如此,雖說是抱著一探究竟的心態而來的,且不論是不是有神諭般奇妙的氛圍,但現在看來似乎連一點出現異常的徵兆也沒有。這裡只是一處不是特別大,也沒有什麼歷史的普通的公園。總之我們想著無論如何還是先到對岸去看看的時候,一陣電子音忽然響起。

「啊,不好意思。」

取出手機看了一下顯示屏上的號碼後,咲立刻用洋溢的聲線接起了電話。

「來啦來啦。什麼?啊、嗯。現在不在家喲。有空啊……」

她朝著我這裡瞥了一眼,然後又望了望正將煙頭放在腳下捻滅的中年男子:「怎麼說呢,反正現在就是很閑啦。」

她如此答道。看來她似乎已經決定將來到此處的目的迅速了結了。或許這是個正確的選擇。

「可是啊,我現在可是在吉之島哦。嗯,若松的那家。……誒?真的?」

在這之後,突然她的臉陰沉了起來。

「啊、這樣啊。嗯。……沒關係啊。但、我也不是在吉之島裡面哦。附近不是有個公園嘛。……對對,就是那裡。」

這回又換成了用懷舊般的表情笑了起來。我在一旁無所事事的將租賃自行車的鎖掛了起來。然後在一旁發現了一隻貓。這是一隻毛色很漂亮的、黑色的貓。和我四目相對後不知為何、還慢慢的向我靠近了一點。我一下子被這隻貓的美麗的綠色瞳孔所吸引。但、黑貓在發出一陣貌似是很無聊的叫聲後,忽然掉頭朝著其他方面離開了。反正、我也沒想過會被這隻貓喜歡上。

「是啊,以前還真是發生了不少事呢。總之,我在這裡。那我就在這裡等你哦。」

咲掛了電話。從拎包的口袋裡取出手帕一邊擦拭著手機屏幕一邊說道:

「我朋友正好也在吉之島,說是要見見我。所以說我這個人吧,很受歡迎的啦。反正一會只要對他說『我好愛你的』之類的話,他肯定就能滿足的回去了吧。所以就稍微等等他吧。」

剛才電話的那頭是個男人嗎?從說話的氛圍來看我還一直以為是個女的呢。

咲又重新環視了一周公園。將手插在腰間這麼說道:「那麼,……在調查這裡之前。我有個疑問,能聽一下嗎?」

「疑問?」

「嗯。」

說著一邊做出揮舞著食指的動作。

「你是從那個沒有生下我的可能世界而來的陌生人。首先先這樣假定好了。」

重新被她這麼一說,感覺還真是難以置信。

「不論是說你穿越也好,滑落空洞也好,事情的發生地是在東尋坊。這樣的話是沒問題。我倒是也去過那個地方,那地方怎麼說呢,感覺就算是真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也不是不無可能。因為那地方的地名不就是用一個被人推下山崖而死的和尚的名字來命名的嘛。

「但是不管說是穿越的目的地也好、還是滑落空洞的墜落地也好,如果最終的目標地是這裡的話,我就完全不能接受了。就像你看到的一樣,這裡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廣場而已。橋的對岸也是一樣,而且那裡更是普通,就只是一條自行車道。所以、我的疑問就是這樣的。

「你心裡對這邊有沒有什麼比較特別的線索?」

就算你這麼說……

「現在我連為什麼會發生這種荒唐的事情都沒搞清楚,哪還有閑工夫考慮什麼線索。」

「雖是這麼說,但你就真的一次都沒來過這地方嗎?你想想看,要是從東尋坊掉下來、又出現在東尋坊的某處,那我還能理解。或者是出現在某地聖廟的活祭的祭壇上什麼的那就更添一層戲劇性了不是嗎?為何是在金澤、而且偏偏又是在若松町河畔的公園裡。我真的是找不到一毫米的理由在裡面,作為笑話來看都不會覺得有趣。」

「把這事當笑話我還真是會很困擾的。因為我是在這裡醒過來的,所以姑且事情也只能是這樣啊。」

我還在想她接下來肯定會這麼做,於是不出意料的,咲豎起了自己的食指並直直的指向我。

「所以說這種時候就要多試著去想像一下!」

「怎麼試?」

「要真……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而且從來也沒來過這裡的話……這樣的話的確,沒什麼法子了。」

她無力的放下了手指、踢著腳邊漸有些枯萎的草坪。

我做了件對不起咲的事。對此我心裡感到些許的愧疚。

實際上、我從前是有來過這裡的。

何止是這樣、這裡可以說留存著我某些深刻的記憶……

正悼念著咲的我被捲入這一莫名奇妙的現象後,作為我醒來的場所來說,反倒唯有此處才最為合理。

沒有說出來的理由,只是單純的不想說而已。

嵯峨野咲憑著她的那份陽光以及其開朗的秉性、想必是有很多人從她那裡得到過幫助吧。這一點我也清楚。但是、該怎麼說好呢。

我也會有不想和陽光沾邊的時候。

三年前、冬天。

大概那也是和如今差不多的、十二月左右的時候吧。風吹得很冷、但雪倒是還沒有下。因為據說會有不知名的藝人會到吉之島這裡來表演節目,所以那天我必須得去看看。

那位藝人雖說對我家來說只是一個不知經脈的遠方親戚、但畢竟是母方的關係人。所以好像要是我們家不來一個人出來給他捧場的話、面子上多少有些說不過去的樣子。哥哥的話和朋友已經有約在先了、而母親則要出席「町內集會」。那個時候好像倒還真是有什麼集會的樣子。但因為當時我也不知道集會的真假、所以依稀記得自己對母親這種應該在體面上表現出自己重視親戚往來的活動上差遣自己兒子作為代角、自己卻在一邊享樂的想法很是佩服。被絮絮叨叨的趕出家門後,因為實在是受不了回來後繼續會被母親絮絮叨叨的緣故,便老實安分的朝著吉之島去了。

作為不知名的藝人、果然也是有其不知名的理由在裡面。在這個冬季最寒冷的時節里、連屋子裡的氣氛也能搞得如此冷寂,對此我也只能是佩服不已。只是出於面子上的緣故、我便隨便找了個位子站在那裡。但就此我也沒有立馬回去的打算、只是獃獃的站在那裡並朝著四周隨意的打量。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在河對岸的河畔公園的外緣、自行車道的長椅上坐著一個人。

因為是晝短夜長的季節、所以這時候周圍已有些泛暗,天空也像是說好了似的變得沉重起來。靠近水邊的空氣應該更是寒冷、但那個坐在白色長椅上一動也不動的身影確實毫無疑問的就是諏訪希。希坐在那裡並沒做著什麼事、只是一味的看著眼前流淌而過的河水。在那張毫無表情的如紙般白色的臉龐上我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感覺,然後在不經意間、我想著要和她說說話。

我推著自行車渡過了橋。從側面慢慢的靠近、但她好像直到我真正走近她為止都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吧、希這時才一臉迷茫的抬起頭,但是從那張臉上果然還是找不到能稱之為表情的東西。

「啊、是嵯峨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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