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道尊流虛 第六部 逍遙遊 第三十章 憂患深深漢宮秋

在劉邦出征的日子裡,張良抱病擔任太子少傅,與呂氏家庭巧妙周旋,維持著京都長安的穩定,直到劉邦勝利歸來。

張良在新豐曲郵與劉邦話別後,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各奔西東。

張良回到長安,沒有去城外的山莊,而是直接進宮,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住了下來。劉邦把留守的太子交給他照看,儘管重病在身,他不敢稍有懈怠。

張良屬於那種重承諾,使命感極強的人。

在新豐話別中,劉邦已經把他的隱憂,向既是他的臣下,又是他的故交張良交了底。說穿了,張良表面上是太子少傅,還不如叔孫通的官大,實際上是要他注意呂后,別讓她借太子干政,防止她亂來。

張良知道,不論是太子太傅叔孫通,還是商山四皓,他們都是忠誠正直、品德高尚的人,都是在忠心耿耿地輔佐太子,決無二心。於是他一一拜訪了他們,轉達了劉邦的託付。這樣就好比在太子周圍,築起了一道堅實的護牆,使呂后、呂澤等人不敢借太子為所欲為,更不可能輕舉妄動。

同時,使他感到放心的是,已經成年的太子劉盈,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雖無咄咄逼人的英才和魄力,但還算得上質樸無華,這也可以使太子在母后面前,雖不敢分庭抗禮,但也不至於狼狽為奸。

再加上他又來到霸上,把皇上調來護衛太子的三萬軍隊的將軍們請來,一一交待了皇上的旨意。只要這支隊伍穩住,京都長安就可堅如磐石了。

這樣張良就可以後發制人的輔佐太子了。

只是呂后和呂澤認錯了告示。

開初,他們一聽說皇上東征,命張良為太子少傅輔佐留守京都的太子,簡直欣喜若狂。因為他們知道,留侯張良是堅決反對廢長立幼的,而且商山四皓還是他舉薦的。再加上太子太傅叔孫通也是反對廢太子的,這樣就使太子的地位有了可靠的保障,當然就意味著呂后控制朝政的力量大大加強了。現在,皇上東征黥布,太子留守京都,這不就等於她呂后大權在握了嗎?這是一個多麼難得的大好時機啊!

夜,長安未央宮。

這座四年前由蕭何主持營建的漢宮,由於皇帝東征,已見不到往日的燈火輝煌,聽不到徹夜的笙歌管弦。不論是前殿,還是東闕、北闕,到處都是黑沉沉的瓊樓殿宇凌空的飛檐,在夜空顯示出威嚴的剪影。四年前第一次進宮時,連劉邦自己也感到修得太豪華了,臉一沉對蕭何發起脾氣來:「天下喧擾,連年征戰,到現在成敗也很難料定,宮殿何必修得這般豪華?」果不出劉邦所料,近幾年來諸侯叛亂不已,連他老病纏身,尚難在宮中享受安樂,還不得不親自率兵東征,讓十七歲的太子留守京都。

在一座偏殿的室內,紅燭高燒,張良服藥之後正卧榻閉目靜息。何肩進來告訴他,建成侯呂澤求見。

張良打心眼裡就討厭他,這是個十足的鑽營小人,趨炎附勢,脅肩諂笑,象—只嗡嗡飛繞的紅頭蒼蠅。

「你就說我有病,服藥後躺下了!」

「你知道這個人難纏,不見不走,再加上他又是皇后的兄長……」

張良反感地:「皇后兄長又怎麼樣?」

何啟為難地說:「不見又不好,讓他早見早走!」

張良默然。何肩知道,這表示同意。

呂澤進屋,張良坐了起來。

「留侯有病,就請躺下吧!」呂澤說。

張良依然坐著:「建成侯有何見教,就請直言相告吧!」

呂澤笑了笑說:「大事倒沒有,是皇后吩咐我前來探視留侯的病,皇上讓留侯輔佐太子,事關重大,重任在肩,皇后請留侯多加愛惜身體,以留侯力保太子深為感激!」

張良坦然地說:「請太后不必多禮!我張良身為漢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受皇上委託在他出征期間輔佐留守的太子。在新豐與皇上話別時,皇上有幾句話要我轉告眾臣。」

呂澤頗有些詫異,忙問道:「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身雖在東,心實憂西。皇上正告朝中諸臣,不得越權干預朝政,各司其職,各謀其政,誰要是背著搗鬼,皇上一定不會饒恕他!」

呂澤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頗有幾分尷尬,對張良只顧點頭稱是。

張良臉色鐵青,正襟危坐,不屑正眼看他。

呂澤自討沒趣,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才想起他妹妹托他捎的禮品。於是,他只好從身上掏出一對晶瑩剔透的白壁,雙手捧到張良面前說:「我來時,呂后托我捎來白壁一對,望留侯笑納!」

張良連看也不看一眼,更不用說伸手去接,他只說:「這一對白壁,是價值連城的國寶。你知道它的來歷嗎?」

「不知道。」

「這是當年在鴻門宴上,漢王托我獻給項王的禮物。後來,漢王戰勝項王,這對白壁又由項伯獻給了皇上!」

「原來如此!」

「此乃有歷史意義的鎮國之寶,皇后怎可背著皇上私自送人?臣也決無膽量敢收受這麼貴重的禮物。如果收下了,我有何顏見皇上?還是請建成侯完璧歸趙吧!」

呂澤滿臉通紅的只顧說:「那是,那是,我一定退還皇后!」

呂澤想要告辭,張良叫住他說:「建成侯,我還想提醒你,這對皇上心愛的白壁乃鎮國之寶,不可輕意示人,更不可妄動,皇上知道了是要殺腦袋的!」

呂澤唯唯稱是,匆匆告別離去。

一日,從征討黥布的前線,傳來一個令滿朝文武震驚和不安的消息,皇上為流矢所傷!

本來就帶病出征的劉邦,又受了箭傷,真如雪上加霜,萬一有個閃失,太子才十七歲,將如之奈何?皇上又偏偏把輔佐留守太子的重託落在張良肩上,這使張良的憂慮加深了。

京都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張良不動聲色地做著應變的準備。首先派人到淮南打探確切消息,隨時向他報告皇上病情的真相。同時,他又密詔駐霸上三萬護軍的關鍵人物,令軍隊隨時聽候調遣。還吩咐何肩密切注視皇后和呂氏家族的動向,有什麼情況馬上告訴他。

隨後,他就得到報告,說呂后稱病,命太子前往呂后居住的長樂宮探視病情。太子在長樂宮呆了整整一天,才回到未央宮。

太子回宮以後,簡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十七歲的劉盈失去了往日的天真,他變得有些精神恍惚,終日沉默一言不發,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

太子為何突然如此心事重重?

張良判斷,一定是呂后把他叫去,有過什麼特別的吩咐,並叫他不準對外人說。太子畢竟閱世不深,又加上性格懦弱,心理上的壓力太大,一時不知所措。所以才變得這般反常。

張良決定去見太子。

他來到太子的寢宮,只見他獨自坐在那裡發獃。一見張良來了,才慌忙站起來迎接說:「留候來了,快請坐!」

張良剛一坐定,就有一位宦官趕忙進來,侍立在太子旁邊。張良一見就知道是來監聽他們談話的,便毫不客氣地對他說:「我要與太子商談軍國大事,你站在這裡幹什麼?出去吧,沒有叫你不許進來!」

這位宦官竟然有恃無恐地回答說:「小臣奉皇后御旨,小心侍奉太子,日夜不得離身!」

張良勃然大怒:「既然皇后如此吩咐你,為何我剛來時,扔下太子獨自在此發獃?你這不是明明違抗皇后御旨嗎?」

「這……」宦官無言以對。

「來人!」張良喊道。

兩位武士聞聲而上。

「把他給我拿下!」張良對宦官說:「你狗膽包天!你知不知道皇上出征時,把輔佐太子留守的重任委託給了我?就憑你不盡心侍奉太子這一條罪狀,今天我就可以殺你的頭……」

宦官臉色刷的變白,一下子跪倒在地,象搗蒜一般向張良叩頭求饒:「留侯饒命!留侯饒命!」

「把他拉下去!暫且下獄,等皇上東征歸來,再決定他的死活。今後再有違背皇后旨意,侍奉太子不盡心效力者,以此為戒!」

張良的借題發揮就到此結束。

只剩下太子和張良時,張良問道:「聽說皇后有病,太子進宮探視,皇后御體康復了么?」

「呵,母后沒,沒有……呵呵,是病了,已、已經好多了,好多了!」

「我看太子面色不佳,沉默寡言,鬱鬱不樂,是不是身體哪裡有些不適?」

「倒沒有什麼病,只是吃不好,睡不安。」

「皇上東征,托太子留守京都,軍國大事責任重大,太子倒要多加保重!」

太子不安地問:「留侯,父王的箭傷果然很重么?萬—……我……」

張良明白了虛實,便安撫他說:「太子不必著急,想來皇上傷勢並不嚴重。如果真是病危,早已有專人日夜兼程送信回京,或者是皇上回京治傷;到現在都還沒有什麼動靜,可見不是大不了的事。」

「可是,可是母后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