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道尊流虛 第四部 決勝 第十八章 授印安齊的特使

劉項之爭已到了十分微妙的關鍵時刻,北方的韓信成了舉足輕重、決定成敗的關鍵人物。然而意氣用事的劉邦嫉恨韓信,成見太深,幸虧張良即時為他權衡利弊得失……

韓信在北方大破楚軍,擊殺楚將龍且,追至城陽,生擒齊王田廣,大獲全勝,平定北方的消息,既震撼了彭城的項羽,也震撼了修武的劉邦。

劉邦滎陽突圍後,又經歷了成皋突圍,幾起幾落之後,駐軍修武。他聽從了一位郎中鄭忠的忠告,堅持六個字的策略,即「高壘、深塹、勿戰」,等待北方時局的變化。同是有趣的是,一向莽撞的項羽也叮囑他的部下海春侯大司馬曹咎說:「你一定要好好守住成皋,即使劉邦前來挑戰,也不要理他。」項羽到哪裡去了呢?他引兵到梁攻打彭越去了,想解決他的後顧之憂。

當前的楚漢之爭,中心雖然在中原的滎陽、成皋,但決定勝負的關鍵,卻在於北方和東方究竟控制在誰的手裡,最終決定著中原鹿死誰手。這就完全證實了張良的早期預見,韓信與彭越、英布是戰勝項羽的關鍵人物,其中又特別是韓信。

劉邦的心中有一個三角形,一隻角在中原,一隻角在關中,一隻角在北方燕、趙、齊國。每次兵敗中原不論多麼慘重,他都忘不了讓韓信領兵北征,都忘不了連夜奔回關中去小住幾日,安撫一下關中百姓。有一次回到櫟陽,把他兵變後又叛離了他的塞王欣殺了頭,只住了四日又匆匆東顧了。

因此,每次身陷絕境時,他都想扔出關東之地,分封給別人,讓他們去對付項羽。但是中原之地仍然是他一塊心頭的肉,他的王者之夢始終縈繞在這片土地上。關中是他的基地,必須穩住。北方是決定他勝敗的關鍵,必須踞有。只有這兩頭都顧到了,才能保證他在中原立於不敗之地。這也是劉邦為何屢陷困境,而項羽卻又始終不能消滅他的根本原因。

這個三角形的戰略布局,是他穩定的奧秘所在,而這個戰略構想的設計者就是張良。從下邑的馬前獻策,到滎陽的力說八難,張良都是始終牢牢地抓住這個基本構想,毫不動搖,才使時局逐漸向著有利於劉邦的方面發展。

然而,這個戰略布局卻又常常使劉邦陷入了矛盾與困惑。

本來,韓信的大獲全勝應該使他格外感到高興才是,因為這是他在戰略上由弱變強並最後戰勝項羽的關鍵。但是他的心中卻有著一種說不出滋味,好像這個勝利並不屬於他。

的確,韓信掃蕩北方如風捲殘雲,他用木頭綁著陶罐從夏陽將士兵渡河,奇襲安邑,生擒魏王豹,用驛站的車輛將他押送到滎陽獻給了漢王。然後又與張耳引兵北擊趙、代,先破代兵,擒夏說、瘀與。然後南下井陘,半夜發兵,背水佯攻,吸引敵人,調走趙軍主力,出奇兵佔領趙軍後方陣地,一鼓作氣斬陳余,擒趙王歇,破趙軍二十萬,威震天下。於是只派出一位使節,便使燕國望風披靡,不戰而降……

近來到處都在繪聲繪色地傳說著韓信神奇用兵的故事,使劉邦不能不想到自己的一連串慘敗的狼狽相,心如刀絞,彭城大逃亡,在楚軍追殺中,三次將自己的一對親生骨肉推下車去。滎陽突圍,讓紀信去假扮漢王從東門降楚,自己由西門倉惶逃遁。成皋被圍,他又單獨與夏侯嬰乘一輛車從北門逃到了小修武。一勝一敗,相形之下何等難堪!韓信的戰功愈加輝煌,他就更顯得無能和渺小。在北方傳來天下震驚的勝利消息時,劉邦甚至感到說不定有一天,他也會成為自己的催命鬼。想到這裡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像朗朗晴空,一片陰雲從天際襲來。

不錯,當韓信破齊時,還幾乎使劉邦憤怒了,這不是一樁咄咄怪事嗎?

原來,他已採納了酈食其的建議,命酈生出使齊國遊說田廣歸順於漢。這位高陽狂生憑三寸不爛之舌,兵不血刃,下齊七十餘城。未派一兵一卒,卻使北方最強大的項羽也奈何他不得的諸侯國來歸,又何樂而不為?

一天早晨,韓信在被窩裡突然被劉邦收繳了兵權,後來又拜他為相國,並且命令他收集趙兵去攻打齊國。他剛引兵東去還未渡過平原,就聽見了酈生已經遊說齊國歸漢成功。

這時韓信躑躅不落,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是好。范陽辯士蒯通對韓信說:「將軍本來奉詔書去攻打齊王田廣,漢王又單獨派使者去說降田廣,但是他並沒有下命令讓你停止發兵,既然如此,你何必要停止進軍呢?那位酈食其不過是一位書生,就那麼乘著一輛車,僅憑三寸之舌,就收服了齊國七十多座縣城。而你率領著數萬大軍,一年多才攻下了趙國五十多座縣城,難道你還不如一個書獃子嗎?」

於是韓信便率兵渡過黃河,進軍歷下。

齊玉田廣本來已被酈食其說服歸順,當然在軍事上就再沒有提防韓信,再沒有想到既已歸附於漢,漢軍還會大舉進攻。正當田廣留住酈生在宮中舉杯縱飲時,突然傳來韓信攻破歷下,逼進臨淄的消息。田廣以為上了酈生的當,頓時就翻臉不認人,一怒之下把酒席掀翻。立刻命令在鼎下燃起大火,把這位高陽狂生拋入沸水之中活活烹死了,也難解心中之恨。

田廣不得不敗走高密,並急忙遣使向項羽求援。霸王乘機派龍且率部,號稱二十萬兵馬殺來。與田廣會會迎戰韓信,與韓信分別陳兵濰河兩岸。沒想到韓信在夜裡命士兵準備了一萬多條口袋,裝滿了沙,在上游堵住河道。第二天便引軍渡河攻打龍且,在渡河一半時又倦裝敗退。龍且以為韓信原來才是個膽小鬼,便領兵渡河追殺過來。這時韓信命上游扒開缺口,於是龍且的大半軍隊難以東渡,韓信便趁機擊殺了龍且,一直追殺到西邊的城陽,將楚軍全部俘虜。於是齊軍投降,齊國平定。

劉邦得到這個消息勃然大怒,不以為功,反以為過。這個韓信,齊國明明已被酈生說降,還要率兵伐齊,這不明明是逼田廣殺死酈生嗎?明知我被項羽大軍圍困,為什麼不率兵南下,解我目前之危?你韓信究竟是何居心?

一天,劉邦正召張良和陳平議事,忽然聞報韓信派遣使者前來晉見。

劉邦問道:「韓信大將軍現在駐軍何處?」

使者回答:「駐軍城陽。」

「韓信派你來幹什麼?」

「韓大將軍要我來向漢王稟報,齊國的田氏家族詭詐多變,反覆無常,曾經把項羽也弄得十分頭痛。再加上它南邊又連結著楚國,項羽又時時覬覦著它。如果不設一個假王去鎮著它,難以控制,隨時都有可能反叛。請漢王封韓大將軍為假王,才能使他有力的控制和治理這個地方。」

來使只顧低著頭誠惶誠恐地稟報,沒有注意到劉邦的臉色變青,火冒三丈!你看,這不是開始得意忘形,伸手要王了么?再立一點戰功,恐怕就要爬到我頭上拉屎拉尿了!

「砰!」劉邦猛然拍案,使者抬頭大驚,見漢王震怒,如芒刺在背,冷汗直流,立刻住口,噤若寒蟬,渾身微微戰慄,生怕漢王降罪於他。

劉邦喊道:「我被項羽困在中原,日日夜夜望他來解圍,他倒想立為王了!」

漢王拍案時把面前的酒樽震倒了,陳平連忙伸手收拾。這時,劉邦感覺到他的左腳和右腳同時被張良、陳平踩了一下。他頓時領會了這兩位謀臣的意思,再沒有往下講了。

張良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漢王息怒。你這樣對自己不利,目前你能阻止他稱王嗎?不如順著他,對他好一點,否則會發生意外的,請漢王深思!」

劉邦感到自己意氣用事,剛才有些失態。

冷靜一想,的確是這個道理。目前單從勢力來看,他劉邦、項羽和韓信已形成三足鼎立。而韓信的傾向和選擇,是決定楚漢之間誰勝誰負的關鍵。張良平日不是多次告誡過他,不可和韓信弄僵嗎?自己怎麼就如此不理智,怒形於色,因小失大呢?這也許是他自己近日來,對韓信的強烈不滿和嫉恨的流露與發瀉。

的確,在目前,你有力量阻止他自立為王嗎?他正大獲全勝,所向無敵,心驕意狂,羽翼豐滿,若稍有不慎,就等於逼他去投靠項羽,或者乾脆自立為王,這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他突然大笑起來:「哎,我剛才怎麼了?昨夜失眠,心情煩躁。來人啦,擺酒賜座!」

漢王喜怒無常,弄得來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突然化險為夷。感到受寵若驚,連忙拜謝入座:「稟漢王,剛才這番話,決非韓將軍的意思,是小臣覺得如此辦對漢王有利,信口雌簧而已,望漢王海涵!」

張良接過話來:「剛才來使的獻策極有眼光,不失為一個良策,請漢王賞賜。」

劉邦高興地說:「好,好!來人啦,賞賜來使!」

下人立刻捧上黃金和美玉,來使拜謝。

劉邦繼續說道:「剛才我正召張良陳平商議,新下的齊地若無王鎮守,久必生亂,為楚所圖,封王又非韓信莫屬。韓信真算得上一個大丈夫,他既然平定諸侯立有大功,要封王就應該是真王,何必封假王呢?」

張良和陳平都點頭稱是,來使更是喜出望外,回城陽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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