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滄海嘯聲 第二部 西征 第十章 西進、西進,向著關中

正當項羽在北方奮力與秦軍主力浴血廝殺,義帝卻給予了劉邦西進的使命。劉邦不僅向歷史借得機遇,還向韓王成借得了張良,就此所向無敵直入關中。

公元前207年,秦二世亥三年,也是秦子嬰元年,統一了僅僅十五年的秦王朝,又要改朝換代了。

逐鹿中原,鹿死誰手?

項梁出自將門,他避仇在吳中的時候,每遇到地方上興辦大工程和豪族舉行喪葬時,都請他主持。他能把賓客、子弟指揮調遣得如行軍打仗一般井井有條,從這裡可以看出他的組織指揮才能。其實項梁算不上一個大軍事家,他的驕傲輕敵終致自己於死地。項氏家族的兩代人都運乖命蹇,項燕死於王翦刀下,項梁又死於章邯刀下。

別看楚懷王是個傀儡,項梁死後他主持制定了一個亡秦的明確戰略——西進。還頒了一條大家都承認的規矩:先入關中的便是秦王。

其實,這個戰略決策的策劃者,是項梁手下的謀士宋義。如果項梁能象劉邦信任張良那樣聽宋義的勸告,他不至於遭到如此下場。但宋義又畢竟不是張良,心計有餘而氣度不足,小動作太多也成不了大事。

諸多的陰差陽錯,使歷史為劉邦提供了特別的優惠。歷史往往會造成一種奇妙的效應,這就是各個方面的人,不論是友是敵,不論是各自出於何種利己動機,最後都不約而同地造成只對一個人有利的局面。

趙高架空二世,弄權自重,其目的都是為了自己。但他搞亂朝政,削弱了中央皇帝對整個局勢的控制和駕馭能力,當然於劉邦極為有利。

章邯殺死項梁之後,沒有乘勝打擊和消滅他最強大的敵手,卻是移兵北去攻趙,圍攻巨鹿,為劉邦讓出西進的道路。

項羽本來擁有最強大的力量,卻只顧要為叔父報仇,再加上被楚王任命為北上救援軍上將的宋義,又與次將項羽處處掣肘,便使他陷於多種力量的牽制。再加上項羽生性殘暴、濫殺無辜,不得人心,輿論上也於他不利。

這樣,劉邦就在天時、地利、人和三方面都佔了優勢,這就是機遇。

於是,劉邦率領著一萬人馬,從碭郡出發,一路上收集陳勝的余部,過成陽、杠里二縣,連破秦軍兩支,擊走秦將王離,又向昌邑進發。後來因昌邑一時難克,於是率部徑往高陽,遇高陽酒徒酈食其,勸說劉邦先佔領陳留。於是他襲取陳留後,又緊接著發兵開封。然而圍攻了好幾天,都沒有能夠攻克。

這一天,劉邦正在帳中召集手下將領,商議再一次進攻開封的事。忽然接到探報,秦將楊熊正率領著一隻軍隊,晝夜兼程向開封殺來,城中守將也得到消息,正蠢蠢欲動,準備與楊熊夾擊劉沛。

劉邦意識到,若不迅速作出反應,必將陷入兩面夾擊,坐以待斃。若分兵迎擊,兵力又太單薄,難以致強敵於死命。於是他當機立斷,乾脆放棄開封,立即掉頭主動前去迎擊楊熊的大軍,迫使他難以和開封敵軍會合。

劉邦的軍隊在白馬城外突然與楊熊軍隊遭遇,楊熊原以為劉邦尚在開封城外,因此沒有作絲毫迎戰準備,而劉邦卻是早有準備,一見敵軍便奮不顧身地廝殺過來。楊熊軍隊招架不住,亂了陣腳,一直敗退到曲遇的東邊,才重振隊伍,迎戰劉邦。怎奈這時士氣已喪,怎麼也鼓不起勇氣。劉邦大軍乘勝追擊,勢如破竹,士氣正旺,殺得楊熊潰不成軍。

劉邦正在一個小山頭上觀戰,高興得神采飛揚。忽然他臉色驟變,大叫一聲:「不好,中埋伏了!」大驚失色,不知所措。

原來從楊熊軍隊的左後方,突然湧出一隻勁旅,旗幟鮮明,軍容嚴整,正分開楊熊混亂的敗兵沖入陣內。

劉邦正傳令叫前鋒部隊拚命頂住,這時他的左右突然對他高聲叫道:「沛公,快看!」

劉邦仔細一看,頓時驚呆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支突入秦軍的隊伍,並非楊熊的伏兵,而是如神兵天降,殺得楊熊的敗兵落花流水。於是,劉邦命令擊鼓進軍,一時戰鼓動地,殺聲震天,殺得楊熊兵敗如山倒。

正在這時,只見一匹棗紅的戰馬向山頭飛馳而來,在山下停住了。騎者跳下馬來,往山頭急步跑來。等到那個身影越跑越近,劉邦的雙目突然光芒四射,喜出望外地驚呼:「子房!子房!你真是從天而降呀!哈哈哈哈哈……」

他快步向張良迎去。張良跑近沛公,正要躬身下拜,劉邦伸出雙手急忙扶住他,只顧說:「免禮了!免禮了!」

劉邦和張良相攜對望,一時忘言,不知該說什麼的好,只是互相望著發笑,眼裡噙著隱隱淚水。

是啊,自去年五月一別,如今又是來年的暮春三月了,相別已快一年。戎馬倥傯,風譎雲詭,生死未卜,劉邦是何等思念張良啊!

這一年張良擁立韓王成,帶著一千多人馬殺回韓國故地,在穎川郡佔了幾座縣城。由於勢單力薄始終未成氣候。秦朝的大軍一來他們又退走,一去他們又捲土重來,如潮漲潮落一般,立足未穩,疲於奔命。張良近來越來越感到煩心,他正在謀思著這個不死不活的小國寡君的出路,他始終感到自己有力而無所施展。這時他得到沛公率軍西進,正與楊熊大戰於白馬、曲遇一帶的好消息。他曾數度遭遇楊熊,但終因力量懸殊過大,不得不避其鋒芒。如今,劉邦大軍已至,正是戰勝楊熊的大好時機,於是他把這一想法稟告了韓王成,誰知韓王成卻堅決反對:「不可。劉邦與楊熊都是比我們強大得多的隊伍,二強相爭,不論誰敗都對我們有利,因為總讓我們減少了一個威脅我們的人;不論誰勝都對我們不利,因為又為我們增添了一個想控制我們的人。所以,我們最好避開他們,躲得遠遠的,讓他們打去,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嘛!」

說完他還自以為得計而笑起來。

張良聽完他竭盡全力扶持起來的這位韓王,如此目光短淺、心胸狹隘,心都涼了半截,這就是他苦苦追求的君王嗎?但是他還是耐著性子勸說道:「如今六國復起各有強弱,能由弱變強的,決不是避開一切爭鬥能夠保住自己的。不看準時機壯大自己和消滅對手,只能會是一個永遠長不大的侏儒,註定一輩子受人欺侮,而最終被人吞沒。」

他毅然派人把韓王成護送到離決戰較遠的縣城去,暫避一時。自己與何肩率領著全部人馬傾巢出動,直撲白馬,聞楊熊已去曲遇,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曲遇城郊的荒野上。張良得報,說楊熊大軍正被劉邦打敗,於是他便當機立斷,帶兵從楊熊後側殺入,一鼓作氣,趁敵人還未弄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殺得他人仰馬翻,使得楊熊帶領著殘部落荒而逃。

這時,探馬前來報告沛公,楊熊已經敗退到滎陽去了。於是沛公下令鳴金收軍,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沛公整頓好人馬在曲遇郊外安營紮寨,這時曲遇令守門大開城門,向沛公投降。沛公聽從了張良的意見,命曲遇令守仍然擔任原職,管好此縣。當夜部署停當,與張良進城歇息。

沛公與張良同榻而卧,當晚他就與張良約定,承張良帶兵助戰大勝楊熊,他決定利用楊熊敗守滎陽的時機,助韓王成先收復被秦軍攻戰的縣城,再圖滎陽。

很快從榮陽傳來一個令劉邦喜出望外的消息。楊熊兵敗的消息傳至京城咸陽,趙高聞報後大驚,激怒之下借二世胡亥的名義傳詔,派遣使者星夜趕往滎陽,斬楊熊之首在軍中示眾。劉邦沒有想到,他的敵手沒有死於他的刀下,卻被秦自己消滅了。於是他再無後顧之憂,在張良的配合下,轉戰韓地,一舉攻下穎川,沒有多久就奪回了十多座應屬於韓的城邑。

韓王成見危局已經打開,才高興地匆匆趕到穎川拜謝沛公。劉邦看在張良的面上,也在城裡設宴歡迎韓王成。而這位韓王成卻不知好歹,竟要起君王派頭,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樂得忘乎其形。

他的這般神態,使張良感到十分難堪。

劉邦本來心中也感到不快,但他壓抑了下來,因為他別有所圖。要是照他往日的脾氣,殺你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小韓王,不費吹灰之力。但是,他一是看在張良的面子上,在他的心目中,張子房的份量,遠比一個韓王不知重到哪裡去了。

沛公見韓王已有幾分酒意,便開口對他說:「我已為韓王奪回了十餘座縣城,從前韓國的故都陽翟,已在我的掌握之中,再加上楊熊已死,時機已經成熟,如果韓王能答應我一個請求,我不要韓國的一兵一卒、一座縣城,派兵護送韓王還都陽翟。」

韓王一聽簡直連姓什麼都忘了,還都陽翟恢複祖宗社稷,恢複昔日的榮光,正是他晝思暮想的美夢,他還時常在心中暗暗地怨恨張良無能,一年來還沒有為他打下天下。如今沛公拱手相贈,豈不是喜從天降,有什麼條件不可以答應的?

他答道:「請沛公只管開口,朕一定答應!」

沛公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請韓王恩准,讓子房送我西進入關,到時一定送子房回到陽翟復命。」

何等精明的劉邦!用一座陽翟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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