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悔青了腸子 生不見面,死不弔祭

經過直奉戰爭,北京政權由直奉共同挾持變成了直系一家獨霸,而曹、吳根本就不把徐世昌這個總統放在眼裡。

欲用曹、吳,竟為曹、吳所用,這是徐世昌在使用「借力打力」之計前,打破腦袋都想不到的,不由得「廢然自傷,有拒虎進狼之嘆」。為了與直系求得彼此相安,他特地讓人帶話給曹錕:「自此以後,公欲如何便如何,我無成見。」

可惜事到如今,有沒有成見都不重要了,人家甚至都不想再讓你發表任何意見。曹錕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總統夢」,他表面答應徐世昌的請求,暗地裡卻以徐世昌是「安福國會」所選總統,所以是非法總統為由,對其進行逼宮。

一天之內,曹錕的部下三次發電報到總統府,問徐世昌走沒走,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一直問到問死你的勁頭。

徐世昌心裡頓時涼了半截兒,知道不走不成了。他發出請柬,遍邀各國公使來吃飯,席間從容自若,神情與平日無異。吃完飯,他悄悄告訴一同赴宴的汪大燮:「我將去位,車站已經備好車了。」汪大燮愕然,隨即便一個個地跟公使們打招呼,請他們送總統登車。

直奉戰爭結束後不到兩個月,徐世昌就以通電辭職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政治生命,此後便退隱天津租界以書畫自娛。

想想政治權力這東西也真是夠可怕的。任職總統之前,徐世昌與段祺瑞的關係,雖然比不上馮國璋與段祺瑞那麼親密,但也算是很多年的老友,要不然段祺瑞不會全力推舉他上台。至於他和徐樹錚,若沒這檔子事,也仍然會成為詩酒唱和的一對忘年交。可就因為要保住總統的權位,徐世昌與老朋友、小朋友全部反目成仇,並結結實實地坑了他們一把。

如果這樣能夠真正達到目的,倒也罷了,悲哀的是,臨到頭來,還被別人窩窩囊囊地趕下了台。更悲哀的是,即便已經同是天涯淪落人,徐世昌、段祺瑞仍舊不相往來。段祺瑞病死上海後,其靈柩經過天津。徐世昌就在天津家中,然而既未往吊,也沒有派人到北平致祭,對段來了個「生不見面,死不弔祭」。

雖然段祺瑞曾恨恨地說過,要是徐世昌死在他前面,不會流一滴眼淚,也不會寫輓聯,但依段的性格及一貫的做事方式來說,這麼說不過是氣話,他應該不會真的這麼做。負責護送段祺瑞靈柩的魏宗瀚為此感慨地說:「若徐先死,段必不如是。徐之遜段者如此。」

從來覺得悲哀的不過都是局外人,局內的可沒有一個肯主動申請離開。早在直奉失和時,段祺瑞即派段芝貴到東北聯絡張作霖,又派徐樹錚到南方交好孫中山,從而初步結成了共同反直的三角同盟。

經過直皖戰爭,皖系一蹶不振,連皖督倪嗣沖都被解職,到天津做了寓公,皖系勢力僅剩下浙江督軍盧永祥一根獨苗。當時上海在盧永祥的直轄範圍之內,也是段派嫡系殘餘的唯一根據地。

盧永祥是山東人,清末時曾為段祺瑞舊部。他性格耿介,與段祺瑞頗多相似之處,平生也最為崇拜段祺瑞,堪稱老段的超級粉絲。曹錕雖說也做過盧永祥的上級,但盧永祥極鄙視曹錕的為人,所以即便在直系勢力已如日中天的情況下,仍拒絕合作。早在直奉戰前,他就已通電宣布浙江省自治,不接受北京政府的控制。

吳佩孚原為盧永祥的部下,他曾派代表持親筆函秘密到杭州謁見盧永祥要求合作,並以副總統之位相誘。盧永祥不為所動,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子玉(吳佩孚的字)到現在還記得我?」最後連信也沒有回,只是對那名代表說:「請轉達子玉,保全我的人格。」

就地域勢力而言,孫中山、段祺瑞、張作霖三角同盟實際就是粵、浙、奉的三角同盟。在這個同盟中,段系的曾毓雋、吳光新在奉天活動,徐樹錚則往返於上海、杭州,為盧永祥出謀劃策、整頓軍隊。

由於段派勢力已形同瓦解,盧永祥頗有獨木難支之勢。於是在直奉戰爭結束後,徐樹錚又秘密潛入福建,打算策動福建督軍李厚基獨立,以與浙江相呼應。

李厚基系由段祺瑞一手提拔,又是徐樹錚的表兄,徐樹錚認為策動應該不成問題。不料李厚基卻不敢以一隅之地與直系相抗,他不僅一口回絕,而且還怕徐樹錚久留福建會給他惹來是非,準備即日將其禮送出境。

徐樹錚費盡唇舌,也不能打動李厚基,最後急了,對李厚基說:「別看我徐某現在沒有一兵一卒,但是我管教你在福建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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