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悔青了腸子 沒有辦法的辦法

外界對段祺瑞不善用將的批評,並非僅從直皖戰爭開始,南北戰爭時的傅良佐、張敬堯、吳光新都可以說是很失敗的例子。

與傅、張相比,吳光新要強上一些。他的學識相當不錯,可以說是文武全才,但為人脾氣古怪,對部下高高在上,同時還不能與士卒同甘共苦,帶領軍隊其實是不太適宜的。段祺瑞將他用在南方戰場上也始終沒有成功過,皖系多有人對此表示不滿。

有一次,陝督陳樹藩就趁著打牌的機會脫口而出:「老師(指段祺瑞,陳樹藩曾是他的學生)一生許多事都誤於吳三爺(即指吳光新)。」段祺瑞便說:「小學生又在亂說,小學生又在亂說。」段祺瑞用笑話來解嘲,一方面是承認吳光新不免讓自己失望,但另一方面也有袒護和不肯認錯的意味。

隨著張敬堯早早折戟,皖系在南方所能依恃的就只剩下了吳光新。吳光新時任長江警備總司令,轄有第二十師及暫編一師,約一萬多人。隨著直皖戰起,吳部可隨時出兵河南,攻襲直軍後路。直系方面於是由鄂督王占元出面,邀請吳光新到武昌赴宴。

環境已經如此複雜微妙,這宴豈是好赴的?吳光新的一些親信部下極力勸吳光新不要去,恐有意外,吳光新卻驕傲自大,不但不聽,反而責備他們過於膽小。

第二天,王占元又來電話催請。「膽大」的吳光新帶著隨從和馬弁乘著「楚材艦」過江登岸,上岸後轉乘馬車直入王占元的官署,隨後便被王占元扣個正著。時人諷之:「方為座上客,即做階下囚。」

以扣押人質的辦法來擒賊先擒王,本是徐樹錚向段祺瑞所獻之計,老段沒有用,結果別人倒先用了。吳光新被扣之後,其部投鼠忌器,均不敢輕舉妄動,王占元則趁機派各師旅分途急進,採取分別包圍和解決的辦法,將吳光新所部或繳械解散,或接收改編。

戰事進行到此,皖軍雖然在西路和南方都落得了個大敗的結局,但直軍還遠不能說已經完全奠定勝局,因為在其他方面,勝的不是直奉軍而是皖軍——

徐樹錚所指揮的東路部隊已進入追擊階段,所部距天津僅三十里;邊防軍第三師在與直軍接觸後,節節勝利,距保定已不足百里;山東方面的邊防軍第二師已前進至河北省境內,自此以北,直軍只有舊巡防軍一旅,可以說是毫無戰鬥力。

即便是西路,也不是沒有辦法轉敗為勝。比如第一師除師長曲同豐及師部被俘外,全師的人員武器均未受到多大損失,可以說是全師而退。第十五師損失較大一些,但該師本來也沒有對皖軍作戰起到什麼積極作用,何況魏宗瀚的第九師還尚未投入,完全可以彌補第十五師的戰損。

就當時的全面戰事來說,皖軍不僅沒有失敗,而且極佔優勢。如果段祺瑞能夠迅速趕到前方,對西路敗退部隊進行督促整理,必能軍威復振,反敗為勝不是沒有可能。

實際上,皖軍的情況使得他們比直軍更適宜於持久戰。戰前安福係為皖軍討伐直軍提供了大筆軍費,僅在團河會議上,就籌集了五六千萬元。戰爭結束後,直軍繳獲到的皖軍給養之多,令他們也感到無比吃驚:麻袋裝著現洋,每五萬塊一麻袋,不計其數;五十多門各種大炮堆放在地上,炮衣都還沒有取下;步槍子彈遍地都是,誰也不知道確切數字。

戰爭才打了幾天而已,如果打它幾個月甚至半年,皖軍就算熬,也能把直軍給熬垮掉。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段祺瑞還願意把戰爭繼續下去。

段祺瑞軍人出身,政治上主張武力統一,然而他基本的思想基礎卻是儒、佛觀念,並以此作為分析事物的標準。從這一角度出發,段祺瑞一向都認為,北洋軍無論直皖,都是一家人,是他這個北洋領袖的部下學生,傷了誰都痛心。他「討伐」直系也是被逼出來的,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為的只是除去曹、吳這兩個北洋的「害群之馬」。

直皖戰爭爆發前,有人曾主張派飛機去保定轟炸曹錕居住地及其他重地。段祺瑞堅決不同意,說不服從中央命令的,只有曹、吳二人,不能殃及無辜。

段祺瑞發起直皖戰爭,要的是速勝,這樣才有可能在達到目的的同時,將雙方的損失降到最低,然而事與願違。現在倘若他不想速敗,就要抱著不惜玉石俱焚的決心與直軍死磕,而這又與他最初的願望和想法背道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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