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沒有硝煙的戰爭 一切包在我徐某身上

在軍事失敗的同時,皖系在政治上卻打了個大勝仗。在新組成的國會內,共有議員800多人,時稱「八百羅漢」,其中安福系就佔到230多人,名正言順地成為新國會第一大派系。管理安福系的王揖唐當選為眾議院議長,交通系首領梁士詒當選為參議院議長。

如果說在舊國會裡,國民黨足以呼風喚雨,新國會則被烙上了很明顯的段派印記,時人乾脆稱之為「安福國會」。

徐樹錚雖然在「安福國會」中並沒有位置,但卻有很強的號召力。在北洋系中,徐世昌、段祺瑞、馮國璋、王士珍都屬於具備政治眼光的元勛級人物,他們以下,不是袁世凱小站練兵時期的骨幹,就是北洋系軍官學校培養出來的學生。這些「近親繁殖」的北洋系官員,即使進過軍事學堂的,說到底也只是一介武夫,不懂什麼政治。他們之間雖然常因爭權奪利發生矛盾,但多數僅出於意氣之爭,很少經過縝密的考慮。

徐樹錚非「近親繁殖」的北洋軍人,所以他在北洋系中一直被稱作「外來戶」。他這個「外來戶」自命文武兼資,除了軍人身份外,同時也具有政治家的特質。在當時的北洋軍人中,像他這樣有個人的政治理想和一套具體辦法的,可以說絕無僅有。風頭正勁的吳佩孚雖然也是秀才,且以文采自負,然而要講起政治,卻遠不如徐樹錚。

另一方面,徐樹錚內心向以文人為尊,看不起一般粗野少文的武人同僚,唯對社會上公認的那些文壇名家推崇優禮。比如小說翻譯家林紓就曾被徐樹錚請到自己創辦的成達中學擔任教職。

因此之故,段派嫡系軍人能夠接近徐樹錚,但和他並不親近,倒是那些文人幕僚能夠和徐樹錚親近。像曾毓雋、王揖唐、梁鴻志這些人,本身也都是一些自命不凡之人,然而對徐樹錚都極為傾倒。他們尚且如此,國會中的一般議員就更不用說了。

毫不誇張地說,徐樹錚就是安福系和「安福國會」中的天王巨星。很多議員想盡辦法要接近徐樹錚,哪怕從中得到一言半語也引以為榮。他們打聽到徐樹錚每個周六的晚上都要在家裡舉行會議,於是便紛紛在這天晚上擁進徐宅。

徐樹錚有時需要在會上與段幕的其他幕僚們商議要政,不方便讓這些議員參加,可又不好意思下逐客令,於是只好暗地裡將例會由星期六改為星期二,並特地關照王揖唐,讓他轉告議員們:「沒事不要瞎跑!」

接下來要搞總統選舉。在段祺瑞放棄當總統的前提下,徐樹錚同樣把徐世昌作為心目中的新總統人選。

徐世昌在清末時中過進士,是袁世凱生前所說的「三個半翰林」中的一個。與少時就考中秀才的徐樹錚一樣,徐世昌是個「讀書種子」,徐樹錚對此老很是佩服,而他對徐樹錚也很欣賞,常約徐樹錚前去吟詩作文。二人一老一少,堪稱惺惺相惜,時人稱之為大徐、小徐。

徐世昌之前的政界職位是袁世凱時代的國務卿,後來再未當過一官半職,對於過一過總統癮的誘惑很難拒絕。當段祺瑞派人徵求其意見時,他立即表示可以勉為其難:「既然大家說非我不可,我也不妨賣賣老面子。」

不過徐世昌又向來自命清高,以淡漠於功名利祿的形象示人,所以他還有話在先:「倘若叫我出來奔走競選,那種鑽營覓縫的事我是不屑為的。」

聽說老徐肯出來,只是尚有一些顧慮,小徐隨後便去勸駕。他先說了一番「斯人不出,如蒼生何」之類的話,接著把胸口一拍:「只要鞠老(徐世昌號鞠人或菊人)肯出山,一切包在我徐某身上。」

為了幫助徐世昌競選,徐樹錚動用了安福系的全部資源。安福系的內部組織其實較為簡單,如果把它比喻成一家商店,則徐樹錚相當於商店老闆,王揖唐相當於外櫃掌柜。安福系的經費由徐樹錚這個「商店老闆」提供,但「外櫃掌柜」無權隨意開支,因為徐樹錚又另外找人當了「內櫃掌柜」,一切支出都必須經「內櫃掌柜」核定。

在安福系列名的議員每月可得到一張三百元的支票津貼,支票上還蓋有「任重致遠」的圖章。最早議員較少,後來新國會組成,列名議員急劇增加,一個月光議員津貼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這些都需要徐樹錚提供。

在被張作霖撤掉奉軍副司令一職後,挪用奉軍軍餉已經不可能了,但徐樹錚有新辦法。隨著段祺瑞組閣,他也復任陸軍次長。當時各部隊「吃空餉」之風盛行,徐樹錚就派員到部隊點名,按實有人數發餉,多餘之款由陸軍部截留,謂之「截曠」。陸軍部每個月都有一筆為數甚巨的「截曠」,徐樹錚也就每個月都從中取出款項,作為議員津貼。

王揖唐是段祺瑞的同鄉,也是一個能文能武、自命不凡的人物。在段幕之中,除了徐樹錚,就數他的脾氣最大。可是他在徐樹錚面前也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更別說貪污津貼了。

後來王揖唐被委任為南北和議代表,對安福系無法兼顧,有時就不能按時發放津貼。隨之而來就有議員告發他剋扣津貼,聽到這個消息後,議員們全都群集於曾毓雋家中,嚷嚷著要討一個說法。

徐樹錚聞訊,急忙將發津貼以及競選的具體事宜轉付曾毓雋,此後安福系便由徐樹錚、曾毓雋共同負責,議員也再未有過異議。

競選過程非常繁雜,這也是老徐望而卻步的一個重要原因。曾毓雋每天吃完晚飯,只小睡片刻,就要驅車前往安福衚衕。其間,人事糾紛,政局問題,紛至沓來,足以令曾毓雋應接不暇。

曾毓雋忙,徐樹錚也不閑著,他儘管不管具體瑣碎事務,可是大政方針全都需要他來拿主意、定調子。那些天里,一直到晚上10點左右,梁宅仍然是車馬盈門,高朋滿座,至午夜始散,乃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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