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怕什麼就越會來什麼 此路不通

有人說,馮國璋在出發之時,不僅專門挑選了一旅精兵護衛,還攜帶子彈兩百餘箱,輜重數十車。這一傳言後來被證明不是事實,馮國璋南下,只帶了一個姨太太和很少幾個隨行人員。

縱使輕裝簡從,但在馮國璋走後,連總統府的人都紛紛議論,說這次總統到了南京之後,如果看到北方情況對他不利,他就會暫時留在南京不回來了。

總統府的人站在馮國璋的角度,僅僅認為是主戰派或奉軍可能入關的壓力,逼得馮只好逃離京城。段祺瑞分析後,則判斷馮國璋不是逃離這麼簡單,他其實是在用「南巡」的手法,繼續維護其主和政策,甚至於在脫離主戰派的包圍之後,還會宣布總統蒙難,並以南京為臨時行轅,反過來聯合南軍對皖系進行討伐。

段祺瑞趕緊密令安徽督軍倪嗣沖予以阻止。馮國璋的專車還沒到蚌埠,倪嗣沖就命令車站將信號旗落下,鐵道岔開,使火車不得行進。等專車到達後,他又登車將馮國璋強勸下車,迎入自己的督署。

雙方坐定,倪嗣沖問馮國璋為什麼要南下。馮國璋回答說:「我離開南京已經半年,想念同人,要去慰勞他們,並與秀山(李純的字)有事相商。」

對馮國璋的這番說辭,倪嗣沖早已有備:「我已打電話給秀山了。北京是國家首都,各國使節都住在那裡,大總統不能離開北京,我勸大總統還是回去。」

馮國璋哪裡肯聽,執意要等李純來接他,而李純早就接到了馮國璋要來南京的電報,可是他打心底里其實也不希望馮國璋來南京。

李純雖然向以馮國璋的忠實信徒自居,但如果馮國璋真的以大總統的身份長居南京,便無異於在他的旁邊安上了一個什麼事都要過問的「婆婆」。對他來說,由「媳婦」升「婆婆」比較容易接受,再由「婆婆」降為「媳婦」,那就太難熬了。

李純遂以生病為託詞,派自己的參謀長作為代表由南京趕到蚌埠,與倪嗣沖等人一道勸馮回京。

李純方面都這麼說,證明「此路不通」,馮國璋只得悵然北返。臨登車時,他氣得發牢騷說:「要論咱們北洋的資格,其實還輪不到我。誰叫你們當初把我擁戴出來呢?既然把我擁上了台,又都不聽我的,叫我怎麼辦呢?」

倪嗣沖馬上回敬道:「我們擁護你,是希望你給我們當家做主。現在你卻一點擔子也不肯擔!」

倪嗣沖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聲色俱厲,態度很不禮貌。馮國璋下不來台,便又憤憤地說:「哼,項城(袁世凱)在世的時候,你們再也不敢這樣。」

此話不說猶可,一說倪嗣沖更加氣不打一處來。他是當年最忠於袁世凱的督軍之一,也是首先上表稱臣勸進的所謂「洪憲餘孽」。就在袁世凱最後召開御前會議,徐世昌、段祺瑞都勸袁世凱急速取消帝制的時候,倪嗣沖還堅持說:「君主政體,中國行之數千年。何物小丑,敢以取消為要挾?臣誓死掃蕩群醜而後已。」

馮國璋對袁世凱的背叛,恰恰就是導致袁世凱垮台的直接因素之一。今天馮國璋突然提起袁世凱,倪嗣沖被觸及舊恨,頓時便朝對方開起了連珠炮:「袁大總統在時他能給大家做主。可是他要做皇帝,當年若不是你帶頭反對,他的皇帝早已上當了,何至於氣死呢!話又說回來了,他要不死,大總統也輪不到你呀!」

馮國璋被數落得啞口無言,只得忍氣吞聲地回北京去了。他這一趟南下不僅沒有成功,而且還搞得威信掃地,至此,只要他一出台傾向於和談的政策便立即遭到官員們的反對。面對這一尷尬局面,連素以和事佬著稱的國務總理王士珍也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馮國璋只能向段祺瑞和主戰派做出全面妥協。1918年1月30日,他終於下達了他幾個月來曾用各種方法加以迴避的「討伐令」。曹錕、張懷芝、張敬堯等奉令率部南下,對南軍「痛予懲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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