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怕什麼就越會來什麼 葫蘆里到底要賣什麼葯

陳文遠在湖北也沒有再停留,隨即就動身回京。一下車,顧不得回家休息,就先到總統府,把所見到的情況和與王占元的談話內容向馮國璋進行了詳細彙報。他結合所見所聞,極力強調湖南乃南北之樞紐,現在南軍即將完全佔領湖南,而湖北也岌岌可危,如果政府再不出兵,將來形勢恐怕很難樂觀。

馮國璋已經看過電報內容,見連王占元都要求派兵,自然不能再重複「先禮後兵」之類的託詞。只見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我本來一向主張和平,不願國內再見戰事,免得生靈塗炭,但南方既然堅持用兵,那也就說不得了,只好用武力周旋周旋。」

馮國璋讓陳文遠去找段祺瑞:「請他從速布置軍事行動吧。你告訴他,就說我說的,馬上準備派軍隊到湖南去。」

陳文遠立刻趕到段公館,向段祺瑞轉達了馮國璋的意見。段祺瑞聽後說:「早就應該如此。國家不用武力統一,各省都不聽命中央,那還成什麼國家!」

段祺瑞以為馮國璋已下定了對南方用兵的決心,但總統府依舊未能出台「討伐令」。馮國璋如此猶豫不決,是因為他知道南北全面戰爭一旦重開,直、桂兩系的聯盟勢必要被打破,而他的政治影響力也將大大降低。

幾天之後,岳州被湘軍佔領,北軍全部撤離湖南省境。消息傳來,北京政府大為震驚,馮國璋也更加心慌意亂。情急之下,他向徐世昌求教,徐世昌便出主意讓他主動邀請段祺瑞商議對策。

由於對馮國璋遲遲不肯下達「討伐令」很不滿意,在被馮國璋請到總統府後,段祺瑞只是冷冷地坐在那裡,什麼話也不說,問他意見,他也只說了句:「我沒有什麼好說的,該講的都講過了。」

馮國璋這時忽然站起身來,開始大罵南軍,說南軍欺人太甚,不把北洋派當回事,是可忍,孰不可忍之類,其態度之慷慨激烈,倒彷彿他一直「主戰」,而在座的段祺瑞、徐世昌一直「主和」,並且已經擋了他主戰的道路似的。

段、徐和馮國璋在北洋系裡共事二十多年,從來也沒見過對方這種樣子,二人頓時被弄得莫名其妙。

罵完南軍,馮國璋宣布:「為了團結和鞏固北洋派,我決定親自出征,不挫敗南方的氣焰決不罷休!」

理由很正當,但就和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大罵南軍一樣,段、徐仍然不知道馮國璋今天的葫蘆里到底要賣什麼葯——兵都還沒出一個,大總統就先御駕親征?

徐世昌滑頭,來了個「未置可否」,只有段祺瑞很認真地勸馮國璋不必親自出征,可是馮國璋態度固執,非要親自出征不可。

接著,馮國璋又把王士珍內閣單獨召至春耦齋,宣布要「南巡」,不過理由又與先前有所不同:「我這次到南方去,主要是為了徵詢南方他們幾個人(即『長江三督』)對於和、戰問題的意見,往返最多不過七天。」

說完之後,他用眼神向眾人掃視了一遍,意思是徵詢一下有沒有什麼不同意見。

自總理王士珍以下,大家起先都沉默地坐著,誰也沒有什麼表示。就這麼沉默了一兩分鐘,內務總長錢能訓才說了一句:「總統還是不要輕動為好。」

當時盛傳徐樹錚已和奉天的張作霖拉上關係,準備進兵北京,發動政變。錢能訓擔心,如果奉軍真的進關「稱兵犯闕」,馮國璋出京城容易,回來可就難了。

馮國璋似乎完全沒有這些顧慮,他緊接著錢能訓的話說道:「現在非我親自走一趟不能解決。」

馮國璋的行動計畫就這麼定了下來。不過從他離京開始,「御駕親征」的說法便不攻自破——前線在兩湖,出征該走京漢線,但馮走的卻是津浦線!

馮國璋在臨行通電上為他的南下提供了另一種由頭,所謂「南行巡閱」。可是他一路上行色匆匆,既未下車巡視,也沒有檢閱軍隊,所謂「南巡」被證明根本不是事實。

不是「親征」,不是「南巡」,只剩下了他對內閣所說的理由,即徵詢「長江三督」的和、戰意見。然而若認真推敲,這種話更是欺人之談,因為誰都知道「長江三督」都是附和其意見的主和派,即便湖北督軍王占元因面臨自身地盤被奪的威脅,不得不向京城請兵,但基本政治傾向還是反對對西南用兵。

試問,大家本來就屬於同一個陣營,馮國璋還有什麼和、戰問題需要向他們徵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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