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怕什麼就越會來什麼 幸災樂禍

1917年11月14日,正在湖南指揮作戰的兩位北洋軍師長王汝賢、范國璋突然在前線發出主張停戰議和的通電,提出他們不願為「政客利用」。通電發出的當天,二人即率部撤出戰鬥,由衡山向長沙方向退卻。

王汝賢、范國璋是直隸人,其所部官兵也多出於直隸,他們雖沒有正式歸入直系,但和直系淵源很深,王、范平時也多看馮國璋臉色行事。二人做此驚人之舉,當然不像通電中所說的那麼簡單,事實上,他們恰恰樂於被「政客利用」,只不過利用他們的「政客」不是段,而是馮罷了——秘密指使他們停戰的,正是馮國璋的女婿陳之驥。

傅良佐是個缺乏應變能力的人,一看到前線通電便手足無措,當晚就和新任湖南省長攜帶印信,乘坐輪船一同倉皇逃出了長沙。在此之前,段祺瑞為了支持傅良佐督湘,還從山西調來商震一個混成旅赴湘作戰。由於商震和王、范沒有直接聯絡,傅良佐又不通知,所以導致晉軍要撤的時候都撤不下來,最後近乎全軍覆沒。

王、范通電到京後,馮國璋表現得幸災樂禍,連聲說:「快快送院,快快送院。」別人問他:「湖南問題鬧大了怎麼辦?」馮國璋沒好氣地答道:「我有什麼辦法?有責任內閣。」又有人問:「王汝賢、范國璋擅自通電停戰,此風殊不可長,總統以為如何?」馮國璋仍然是那句話:「問責任內閣。」

這些話傳到段祺瑞耳朵里,他氣呼呼地說:「問我,我只有一個辦法,辭職!」

段祺瑞說到做到,當即遞上辭呈。第二天,他又發出了一份言辭痛切的電報,稱為「銑電」。在「銑電」中,段祺瑞認為北洋系是如今中國的正統勢力,無北洋即無中國,與此同時,他責備直系軍人不顧大局,「啟鬩牆之爭」,使西南「收漁人之利」,而西南卻正好施離間計來破壞北洋團結,即「始以北方攻北方,繼以南方攻北方,終至於滅國亡種而後快」。

對於「銑電」,馮國璋倒也沒什麼感覺,按他本意,最好是立馬批准辭呈,讓對方滾蛋了事。可就在段祺瑞發出「銑電」的當天,總統府的日籍軍事顧問青木宣純即奉命來訪,轉達寺內內閣的意向,說:「歐戰在緊張進行,中國內閣不宜有所變更。」日本駐華公使林權助也警告說:「倘因中國內閣變動引起糾紛,日本難以坐視。」

即便在北洋系內部,馮國璋也面臨著不小阻力。身處北洋元老地位的徐世昌就認為,「銑電」說的不是沒有道理,段祺瑞於此時辭職,一定會引起北洋分裂,切不可行。

處於內外壓力之下,馮國璋只得暫時放棄立即罷免段祺瑞的念頭。他一面對段祺瑞進行再三挽留,一面裝模作樣地通電申斥王汝賢、范國璋,說這兩個人「不顧羞恥」,把「軍人麵皮喪盡」。

段祺瑞隨後收回辭呈,通電各省督軍表示願意繼續任事。正當眾人都以為府院之爭已暫告平息時,在馮國璋的秘示下,「長江三督」又掀起更大風浪,他們聯名要求撤兵停戰,與西南方面和平解決問題,並聲明願做調停人。

「長江三督」的聯名通電對段祺瑞的政治主張和威望造成了很大打擊。為爭取主動,段祺瑞立即下令免除傅良佐督軍一職,其職務由王汝賢代行,所有長沙地方治安也均由王汝賢、范國璋完全負責。

王、范擅自在前線撤兵停戰,不僅沒有受到軍紀國法的處分,反而還要加官晉爵,這在段祺瑞的帶兵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可是為了穩定湖南局勢,他又不得不做出違心之舉。

儘管如此,馮國璋還是沒有要善罷甘休的意思。他除了趁機解除段祺瑞陸軍總長的兼職,由王士珍繼任其遺缺外,還要求嚴懲傅良佐。段祺瑞雖然有意袒護傅良佐,但在自己也深陷困境的情況下,也不敢公開包庇,只得同意將傅良佐交付軍法會審。

不過段祺瑞隨後又提出一項意見,指出傅良佐名義上是湖南督軍,其實只是個光桿司令,軍權操於王汝賢、范國璋之手——王、范公然發表通電主張議和,又擅自撤兵,傅良佐赤手空拳,焉能在長沙繼續坐鎮下去,除了逃走還能有什麼辦法?

段祺瑞的結論是,傅良佐擅離職守,固然應當懲辦;但追根溯源,王、范應負更大的責任,必須徹底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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