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越怕什麼就越會來什麼 險途

傅良佐自日本留學歸國後不久,曾作為借用人才,由袁世凱介紹給時任東三省總督的徐世昌。徐世昌發現傅良佐頗有文才,對他也很賞識,以後見其辦事認真負責,又升了他的官。

因為有這段經歷,段祺瑞便不對傅良佐直接任用,而是請徐世昌出頭推薦。徐世昌的資歷比段、馮都高,徐世昌親自出面薦人,馮國璋沒法駁他的面子,同時段祺瑞也免去了任用私人的嫌疑,可謂一舉兩得。

於是,張志潭在蓋印的時候便又以徐世昌推薦的名義舊事重提,並且轉達了段祺瑞讓步後的新提議,即不讓傅良佐兼任湖南省的軍政長官,而是只專任督軍。可是馮國璋仍然變著法地加以拒絕:「我原來是準備讓譚延闓……」

段讓步,馮寸步不讓,照這樣子,馮段真的有可能鬧僵了,張志潭很著急,只得用眼睛示意一旁的總統府代理秘書長惲寶惠,意思是要惲寶惠幫他說幾句話。

惲寶惠回看了張志潭一眼,忙緊扣著馮國璋的話說:「我們就是任命譚延闓為湖南督軍,他也未必肯就。現在既是內閣提出傅良佐來,依我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吧!」

馮國璋一聽,知道惲寶惠在調和氣氛,加上礙於徐世昌的老面子,這才沒有再說什麼反對的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傅良佐督湘的消息傳出,同事朋友奔走相告,都來給他道喜。傅的好友陳文運聞訊也到傅家造訪。

當陳文運趕到傅良佐家中時,賀客已經散去。見周圍沒有熟人,陳文運開門見山地對傅良佐說:「別人都來給你道喜,我卻勸你別去。」

傅良佐聽了很詫異,忙問為什麼。陳文運說:「大家都知道你是段老師的學生,又是湖南人、日本留學生。你到湖南去,只許做好,不許做壞。」

陳文運給傅良佐分析了他此去所要面臨的嚴峻形勢:西南方面正在搞獨立,湖南內部也不一致,情況如此複雜,非一般人所能應付。

除了這些,還有的東西陳文運不便明言,那就是傅良佐雖然辦事認真負責,但辦事的能力卻不足,尤其缺乏應變之才。

民國建立後,傅良佐一度擔任多倫鎮守使,其間突然發生叛亂。儘管叛軍離多倫還有二百多里地,但是傅良佐仍然手忙腳亂,慌成一團。因為發現傅良佐能力短絀,難以應付事變,後來袁世凱就將他內調到統率辦事處去了。

在處理例行公事方面,不擅應變的傅良佐倒能夠應付自如,這才使得他能夠成為段幕中的重要角色,直至升為陸軍部次長——當然有時也會露出馬腳,比如由他做主策劃的「公民團請願事件」,就幾乎把段祺瑞推入絕境。

同為段幕中的重要角色,徐樹錚、傅良佐都是段公館的常客。徐樹錚脾氣大,又好挑毛病,見著誰都是惡狼惡虎似的,家人們只要一看到他,便都躲得遠遠的。可是另一方面,眾人又都不得不佩服徐樹錚確實是個人尖兒,經常說的一句話是:「這是人家有才。你想,老頭子能不喜歡嗎?」

與徐樹錚的「有才」相比,傅良佐差遠了。可為什麼「老頭子」不但看不出來,還要委以重任呢?段府家人私下的解釋別出心裁:靠打牌。

徐樹錚到段公館不談私事,只談公事,而且三言兩語,從不耽擱。同時他也很少參加公館的宴會,不陪老段打牌,來來去去,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面孔。傅良佐則不同,他常陪老段打牌,雙方一個「老伯」一個「世侄」地叫,就跟一家人一樣。

聽說傅良佐被派去督湘,段府家人就在背後偷偷地議論:「傅良佐打牌打出來一個督軍。」

段祺瑞當然不至於糊塗到靠打牌選督軍,但段府家人的意見也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他們雖說不懂政治,可是來來往往的能人見得多了,反而更能鑒別出誰是真厲害,誰只是銀樣鑞槍頭。

陳文運深知傅良佐不是做湖南督軍的材料,弄得不好,下場會很慘,為此他誠懇地向好友發出忠告:「我看你還是不去湖南為妙,不如繼續在北京做你的次長吧!」

傅良佐聽了之後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思索了一下,可是很快就答覆道:「總統已經有明令了,我哪能不去呢?」

陳文運見他官興正濃,也不便深談下去,更不能再說你不是那塊材料之類的話,只好說:「咱們交情很厚,我不得不說,請你考慮考慮吧。」

傅良佐表面上連連稱謝,感謝好朋友直言相告,但陳文運還是看出他內心有怪自己多管閑事的意思。

話不投機,陳文運匆匆告辭而去,傅良佐也就此踏上了一條他本不能勝任的險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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