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中的秘密 攻心為上

1911年10月31日晚,袁世凱乘專車南下督師。抵達信陽站時,他召見了駐信陽的高級將領,接見完畢,又特地把段祺瑞留在車中密談。

在與段祺瑞的談話中,袁世凱重申了「北方比南方重要」的觀點,認為南方革命軍只是一些烏合之眾,清廷失盡人心,大勢已去,同樣不足為慮,要說麻煩,就麻煩在掌握軍隊而且膽敢「造反」的張紹曾等人身上。

此時南方戰事吃緊,倘若分兵北上征討,不但無取勝把握,還要冒顧此失彼的風險。鑒於參加「兵諫」的不少將領都曾是段祺瑞的學生,張紹曾等也未真正投向革命軍,袁世凱決定攻心為上,派段祺瑞北上進行「安撫」。

袁世凱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張紹曾並非袁氏一黨,他對清廷任命袁世凱為內閣總理大臣一節很是不滿,又發表通電錶示臨時政府須由國會制定憲法選舉產生,清廷這樣的任命方式不合憲法。

看到妥協沒能起到應有的作用,載灃、良弼只得再派吳祿貞前往灤州做說服、疏通工作。

吳祿貞是中國留學日本的第一期士官生,同時在舊學方面也頗有根底。回國後他曾在東北幫辦延吉邊務,與日本政府進行交涉,因此早早就在軍政界嶄露頭角,並擁有較好的聲譽。

吳祿貞恃才傲物,但與良弼有著不錯的個人交情,這就為他的仕途開了綠燈。經過良弼極力向載灃、蔭昌推薦,並親自出面保奏,吳祿貞迎來了與張紹曾等人一樣的機遇,得以出任第六鎮統制。

派吳祿貞去灤州,是因為吳祿貞與張紹曾、藍天蔚是好友,三人在日本留學時即志趣相投,人稱「士官三傑」。可是載灃、良弼也許做夢都不會想到,吳祿貞也是當初灤州秋操發難計畫的參與者之一,而且他的思想比張、藍更為激進,張、藍要的只是改良,他卻恨不得立馬把清廷掀個底朝天。

吳祿貞到了灤州,不但沒有勸張紹曾息事寧人,而且還鼓動他乘清軍南征,合力進攻北京。

張紹曾手下的協統之一潘渠楹此前已被袁世凱收買,袁世凱向他許諾,只要「兵諫」平息,即讓他代替張紹曾做第二十鎮統制。一聽吳、張可能要聯兵攻打北京,潘渠楹趕緊把消息透露給了袁世凱。

包括袁世凱、蔭昌在內,清廷內部的一些高層人物本來就已經對吳祿貞產生了懷疑。原因是吳祿貞自當了統制之後,在部隊人事方面與陸軍部時有齟齬,給北京的函件也常常表現得態度傲慢、盛氣凌人,但凡提一個條件,你同意還好說,若不同意,不滿之情馬上就在奏章中直接流露出來。試問,哪一個統制會這麼囂張呢?

武昌起義後,吳祿貞來京,曾向蔭昌自告奮勇要「南下平亂」,說自己是湖北人,如果讓他去湖北,一定可以過江勸諭革命軍解甲投降。

蔭昌哪敢答應。等吳祿貞一走,他就對隨員說:「吳祿貞若到前方,必靠不住,當遇機除之,以絕後患。」

蔭昌說是這麼說,但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也不敢冒失。現在潘渠楹的告密坐實了大家的猜疑,袁世凱立即授意軍諮局發出兩道命令:一是把灤州附近鐵路上的列車全部調進北京,斷絕第二十鎮進軍北京的交通工具;二是將吳祿貞從灤州調開,命其帶兵入晉平亂。

吳祿貞何等乖覺,一收到電令就知道他與張紹曾之間的密謀已經暴露,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建議張紹曾聯合晉軍攻打北京。

「造反」本非張紹曾所願,他在這件事上一直猶豫不決,但到此地步,也只得勉強答應下來。就在張紹曾著手準備的時候,段祺瑞已經趕到北京,並向參加「兵諫」的將領逐一發去公開或秘密的電報。在這些電報中,他以同僚和師長的身份,勸將領們以國家利益為重,停止「兵諫」,服從袁世凱。與此同時,段祺瑞還派徐樹錚等親信幕僚前往自己任職的部隊聯絡和疏導。

參加「兵諫」的將領背景和想法不一,在段祺瑞的勸說下很快就出現了分化。第三鎮代理統制盧永祥原為段祺瑞的舊部,段祺瑞一發話,他就表示聽從勸告,服從調遣。第三鎮是北洋六鎮的精銳,人數、裝備都不在第二十鎮之下,盧永祥的態度轉變對第二十鎮造成了極大震動。

第二十鎮一共有兩個協統,潘渠楹不用說,早就是袁世凱的人了;另一個協統伍祥楨見勢不妙,也不再堅持要與朝廷對著干。其他中下級軍官不是段的舊部,就是段的門生,更是紛紛動搖。張紹曾處於被架空的狀態,就算他想「造反」都有心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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