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看來這丫頭有備而來啊!我心煩聽音樂的時候她原來在逛淘寶呢。我看了一下,都是些古古怪怪的東西,很有中國風味的一套繡花衣,還有一雙繡花鞋什麼的,淘寶上的東西也貴不到哪兒去,我決定為男子漢的面子先都應承下來,不過我還是旁敲側擊了一句:「你穿著這套衣服出去,不怕別人把你當西漢古屍啊?」

「我又不會穿出去給別人看。」小芮的眼睛故意向下,躲避著我,但我從她用右手飛旋著水筆的細節看出她心裡似乎正在暗暗得意。

不明白這丫頭在搞什麼鬼。我決定遵循那位偉大歌手的教導:女孩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你猜不明白,放棄刨根問底。

反正我和老婆兩個人,她用她的日元我用我的人民幣,相互也從不查賬,不至於弄得家庭出現危機。

幾天後我正在看書,辦公電腦上掛著的qq忽然閃了起來。

是小芮在q我。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給我傳了個jpg文件,文件名看不出是什麼,阿拉伯數字一大堆。

小芮今天沒上班,會不會是哪個案件的現場照片要我接呢,我沒細想就接了。

那天網速很慢,一張圖收了很久,我等得不耐煩就出去吃飯了。回來時圖片早已傳完,打開一看,我竟痴了。

這竟是小芮的自畫像。一張宮裝仕女圖。真沒想到小芮還有畫畫的天分,畫中仕女的眼睛彷彿是活的,你走到哪兒她看到哪兒,其嘴角微微上翹,顯得俏皮又活潑。說實話雖然我和小芮朝夕相處,但我真沒像這樣仔細地打量過她的臉:很典雅的鵝蛋臉,如雲的烏髮上插著紅色步搖,小巧的耳朵上掛著紅色耳墜,皮膚吹彈可破。真的很美。

終於明白小丫頭讓我給她買鉛筆、衣服等一堆亂七八糟東西的目的了,原來是用來畫這幅畫的。

大概是小丫頭見我十分鬱悶,想哄我開心一下。我沒心沒肺地想,順手把古裝仕女圖掛上了qq空間。

然後,我給小芮發了個消息:「小芮,真好看。」

小芮什麼也沒說,回了個動畫笑臉。

哪知道才過兩天,小芮在qq里給我發了個噴火的怒臉,說:「誰讓你把畫傳到空間的?」

「畫得很好啊,幹嗎不傳?」我還是沒心沒肺地回答。

「快去拿下來!」這次怒臉拿著小刀。

「為什麼?」我一如既往地遲鈍。

「因為我畫得不滿意!」說完,小芮就不吱聲了。

「那下次再給我一份滿意的啊!」我隨手刪除了qq空間上的畫。

向老天起誓,從那以後我沒收到過她滿意的自畫像,雖然我催過她幾次,她也給我傳過好幾幅宮裝美女圖,但是沒一個像她。

時隔多年回想起這件事,我極羞愧地發現自己雖然自詡機敏博學,但在小芮這個冰雪聰明的小丫頭面前,在這件事面前,我卻蠢笨如牛,不,牛都比我聰明。

小丫頭送給我的絕不是一幅自畫像那麼簡單,但我卻就那麼簡單地想了,事實證明我錯了,錯得很厲害。

生活並不會因為有了小芮的插曲而變得輕鬆起來,碎屍案仍然是壓在我心口的大石頭,即便是有小芮這個小開心果時不時帶給我一些感動和快樂,但快樂過後是巨大的壓力。不行,案情不能像這樣停滯不前,我要去找找偉城,看看他發現了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csi》裡面葛瑞生每次打開指紋熏蒸櫃的時候都可以神態自若。我還在偉城實驗室的門外,就被那種刺鼻的氣味熏得喘不過氣來,眼睛都沒有辦法睜開。就連長期浸泡在這種氣味裡面的偉城也受不了了,眯著眼睛拿著張報紙拚命地把氣味往外趕。

「你簡直是在借刀殺人。」我一臉嚴肅地和偉城開著玩笑,「氣味都被你趕到了走廊上,你想把大家都熏死啊?」

「沒那麼嚴重吧?」偉城有點訕訕的,「按照儀器安裝要求,指紋熏蒸櫃有根排氣管要穿過外牆的。可是咱們新修的大樓,領導說啥也捨不得讓我鑽個洞。」

「呵呵,你就接著和你的502耗著吧。」我笑道。

最常用於熏蒸指紋的化學藥品其實我們每個人都用過,就是那種叫502的瞬間萬能膠水,氣味很刺鼻,但是粘合效果好得不得了。隨便在粘合面撒一點,不到半分鐘就牢得你撕也撕不開,一不小心還能把你的手也粘上了。

指紋熏蒸利用的是502超強的親電子吸附力。高溫下502快速蒸發變成蒸汽,遇到罪犯留下的汗液污漬就會吸附上去,把原來看不見的指紋清晰地顯現出來。但成亦蕭何敗亦蕭何,操作中稍不留神502蒸汽吸附得太多反而會把指紋掩蓋掉,就連熏蒸櫃用於觀察指紋熏蒸效果的那塊玻璃也會由於大量的502粘附,而結上一層厚厚的白霜。

可偉城是個特別細心特別會想辦法的人。為了避免白霜影響觀察,他把家裡的保鮮膜拿來粘在玻璃上。這會兒他就在仔細地撕掉原來的保鮮膜,然後重新換上一層新的保鮮膜,觀察窗不一會兒又像新的一樣乾淨而透明了。

「有什麼發現?」我迫不及待地問。

「沒什麼發現。」偉城不緊不慢地說。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我的心還是忍不住猛地往下一沉。而端著燒杯走來走去,不知忙什麼的偉城臉色則沒有任何異常。

這傢伙老成穩重,雖說比我還小四五歲,但是喜怒哀樂都不掛在臉上,和我正好是兩個極端。

我還是挺佩服這種人的,他們往往話不多,卻能把每句話都說到點子上。我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你怎麼看?」

偉城一邊用滴管不緊不慢地往燒杯里加著點什麼,一邊悠悠地說:「你不覺得什麼也沒發現就是發現嗎?」

「兇手有很強的反偵查能力。」我覺得偉城相當於什麼也沒說,「這個我們早就知道啊!」

「不僅僅如此。」偉城放下了燒杯,輕柔地把燃燒的酒精燈用燈罩熄滅,走到他的工作桌前。

在偉城的實驗室里每個燒杯、每種藥品都有固定的擺放位置,誰要動了他的寶貝而又不放回原處,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一定會擺臉色給對方瞧。

儘管偉城很愛整潔,可你跟著他來到工作桌時,還是冷不丁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來到了廢品收購站。桌面上現在共計有破牛仔褲一條,廢舊輪胎一個,破門鎖n個,銹跡斑斑的鳥銃一支,顏色厚薄不等的碎玻璃若干。

偉城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圓形有蓋玻璃皿,說:「你看,這是我在包裹屍塊的塑料袋上提取的。有和屍塊發現地色澤一致的泥土,草莖也和屍塊發現地周圍植物一致。我們工作人員留下的指紋我也發現了。但是沒有兇手的指紋,就連滑石粉也沒有。」

偉城好像是對我在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兩次碎屍案一共發現有34個背心式黑塑料袋,把經過河水浸泡、大雨淋過的剔除不算還有13個較完整的塑料袋。提手的地方,打結的地方我都仔細看了:這些地方兇手是一定要碰的,沒有滑石粉,沒有指紋,什麼都沒有。」

外科醫生的手套是有滑石粉的,我想起了自己做外科醫生的生涯。外科醫生對他們的手套要求極為苛刻,那是他們的第二層皮膚。如果沒有滑石粉,手套是很難戴上去的。

「你的意思是說……」我忍不住發出了聲。

「我沒法保證。」偉城還是不緊不慢,「誰也不知道兇手是不是戴上手套後把手洗了好幾遍。」

是,誰也無法保證。從塑料袋外面也沒有血跡來看,兇手很可能是裝袋後換了手套,但也許他只是洗凈手套後又把它吹乾了。

無論兇手是裝袋後換了手套還是洗凈了手套,他這麼做其實都沒有必要。我相信兇手應該有一點潔癖。

聯想到偉城整潔的實驗室,我冷不丁地問道:「如果是你,你會換新手套還是把原來的手套洗乾淨?」

「換新手套。」偉城想也不想地馬上回答道。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安靜得我們聽得見彼此急促的呼吸聲。

那一刻,恐怕我們都在想,這是條有價值的線索,還是讓我們誤入歧途的陷阱?我們是否可以根據這一點,在嫌疑最大的三類人群中把外科醫生去掉?

誰也不敢貿然做出自己的結論,讓偵破工作誤入歧途那是刑事技術人員最大的恥辱。

3分鐘過去了,5分鐘過去了,我們誰都沒有說話,房間的空氣凝重得快讓人喘不過氣來,我知道這樣的僵持不會有任何結果,朝偉城看了一眼,默默地走出了房間。

我不知道偉城還有老鄭的分析對不對,但無疑每次走到死胡同的時候,我的這些同事都是我靈感的源泉。我會把他們的話再好好想想。

還有,從目前的情況看兩個受害人都是女性,兇手有可能對女性有著刻骨的仇恨。

他和女性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往呢?

這幾天我一有空就去老鄭的辦公室,在他的柜子里翻閱以前碎屍案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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