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亨利八世:英格蘭的新航向 與教皇決裂

沃爾西被撤職,其財產和絕大部分官職也被剝奪,不過國王讓他保留了約克大主教的職位、一定數量的財物以及其他一些肥差。無論如何,他的倒台都是短時間內的問題了。當沃爾西與法國人通信時,他被指控為叛國,並被判砍頭。不過,幸運的他在前往倫敦斷頭台的路上就死在了萊斯特大教堂。沃爾西說過的很多話都很有欺騙性,不明當時情況的後人更是容易上當,因此我們也不要太當真。如果他所說的是真話,如「我勤勉地服務上帝、服務國王,上帝不會那麼早帶走我的」,那麼可知:紅衣主教總是先想到自己,而不是他的上帝或是他的國王。

接下來的歷史,雖然拖沓冗長並持續了將近四年,但可以簡短表述如下:1529年,亨利八世召開議會,而這次涉及宗教改革的議會接下來還連開了七年之久。它所做的事情在英格蘭歷史上是很重要的。而最為重要的是,亨利讓議會起死回生了。議會的重要性本已越來越小,而如果沃爾西繼續掌政的話,他還是會儘可能少地召開議會,那麼英格蘭的憲政發展就有可能走上歐洲大陸國家的路子。

紅衣主教竭盡所能,都未能理解他的人民。議會是上天賜予都鐸王朝的幸運符,它雖然還有很多不足,但通過它,都鐸王朝的君主就可以了解人民,繼而緊跟人民歷史的主流。注意了,是議會而非教會會議,將帶來英格蘭教會的獨立,並決定英格蘭人民的宗教未來。

次年,亨利八世再次試圖通過將問題放到歐洲的大學裡來誘使教皇同意他的婚姻。在歐洲的大學裡,國王的影響佔據優勢,輿論也偏向他;而查理皇帝的觀點在此則不受歡迎。不過,亨利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又一年過去了。第三年,亨利宣稱依照《侵犯王權罪法》(Statute of Premunire),整個英格蘭教士群體都有罪,因為接受了由教皇授給沃爾西的使節權。儘管教士們付了大約相當於今日十二萬英鎊的罰金以求得到赦免,但亨利八世拒絕了——除非他們願意接受他為最高首領。教士們最終同意了,不過加了含糊的一句:「只要得到了基督律法的認可。」

亨利八世還沒準備好與教皇決裂,而他要做教會的首領也只是想讓自己在教士與普通信徒間的關係里成為首領,但這會對即將到來的另一樣東西構成威脅。時光飛逝,又是新的一年,亨利讓議會通過了一個法案,這個方案否決了議會未經國王召集就開會的權利。這可以防止議會在未經他同意的情況下對其離婚或結婚採取任何行動。這次「教士的投降」也迫使托馬斯·莫爾爵士辭職。莫爾在沃爾西下台之後被國王任命為大法官,他也很為教會的教義擔憂。事實上,儘管莫爾性格溫和,也贊同烏托邦的信仰自由,但他毫不猶豫地燒死了英格蘭的異教徒。這也有助於我們更好地理解這個時代的其他人物。大法官可能是明白將會發生什麼,而他又不願意參與和羅馬決裂的行動而辭職的吧。

亨利自己也不願意和教皇決裂,而只是希望能迫使教皇屈服,更確切地說,是希望能迫使遙控著教皇的查理皇帝同意。

1532年,議會通過了《初年聖俸法》(Act of Annates),該法規定教士第一年的收入將被扣留,而在之前是要上交給教皇的。教皇對此還無動於衷。隨著年末的到來,亨利的耐心也算是到頭了。

1533年1月24日,他娶了安妮·博林。七個月後,安妮生下了伊麗莎白。

議會緊接著通過了《上訴法》(Act of Appeals),其中宣稱國王是這個國家所有世俗和教會法庭的首領,人們到任何其他法庭進行上訴都是無效的。被任命為坎特伯雷大主教的托馬斯·克蘭麥,幾個月後就在議會裡宣布凱瑟琳的婚姻無效,而後再次宣布反對凱瑟琳。儘管亨利八世請求教皇召開教會的大公會議(Generalcil)來裁決,但會議並沒有召開。而克雷芒七世則決定要幫助凱瑟琳。在接下來的兩年,亨利與教皇之間完全決裂,這主要是因為議會將之前要給教皇的那筆收入轉給了國王。

現在問題解決了。早已立國的英格蘭,如今擺脫了歐洲。在歐洲大陸維持權力平衡的策略依然重要,但英格蘭不再有那種足以讓他們陷入征服戰爭的開疆闢土的抱負,從此也不再有任何其他權力能夠對英格蘭人的生活施加道德或法律的控制。只要英格蘭能夠保護自己,那麼它就會是自由的,獨立於任何其他權力——不管是世俗的還是教會的。儘管這背後的動機紛繁複雜,但亨利八世和議會共同努力所帶來的獨立宣言,讓英格蘭能夠在即將到來的新世界裡把握自己的命運,能夠自由地開拓其在精神上、知識上和物質上的發展。也只有充分了解她父親亨利八世所作的這些努力,我們才可能真正理解英格蘭人何以會在伊麗莎白時代爆發出身體和精神上的巨大能量。

從亨利第一次想宣布其與凱瑟琳的婚姻無效到他與安妮結婚並與羅馬決裂,經歷了漫長而拖沓的十二年。我們不能將亨利在這十二年的堅持不懈歸因於純粹的生理慾望。因為對於一個將世界和他的女人都踩在腳下的國王來說,解決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但長時間的鬥爭或張力,又或是兼而有之,已對亨利產生了不好的影響。他的性格大變由此開始,並且越來越明顯。

不過,幸運的是,第一階段的新教革命爆發時,亨利還相當強大,能夠維持和平與秩序,儘管他有時也冷酷無情。宗教改革正在全歐洲蔓延,英格蘭也不可能置身其外。的確有人因為亨利的政策而受害,但畢竟是個別現象,英格蘭終究還是沒有經歷像很多歐洲大陸國家那樣的宗教戰爭或大規模屠殺的極大痛苦。這是由於亨利的強大力量,部分也是由於其子民對新秩序的默認。

我們多次提到,英格蘭人通常都反對教皇干涉他們的事務,所以與教皇的最終決裂和這種強烈的民族情感是相一致的。而且,除了行政官員外,英格蘭與羅馬的聯結並不強。打個比方,英格蘭基本沒有羅馬教皇職位的股份:在歷史上那麼多任的教皇中,只有一個是英格蘭人。教皇總是一個「外國人」,而且通常是拉丁人種——這也是英格蘭人最不喜歡、最不同情的一個種族。的確,與凱瑟琳的「離婚」(實際上是廢除婚姻)起初是不被支持的,人們將同情慷慨地給予凱瑟琳,她是環境和時代力量的受害者,而鳩佔鵲巢的安妮·博林根本不可能獲得民眾的喜愛或尊敬。

但是,如果看得更深遠點,亨利八世的政策還是受歡迎的:這項政策的推行中,從頭至尾都沒有動用軍事力量,沒有因為失敗而導致大眾騷亂,沒有嚴重的求恩朝聖(Pilgrimage of Grace )——只是在北部有小規模的叛亂。這種有利於英格蘭教會獨立的總體態度,又通過亨利對僧侶和修道士的宗教教派的鎮壓、對他們財產的沒收而得以加強。這些宗教教派曾經在知識、教育和慈善方面貢獻良多,但如今已是墮落多時,且幾乎沒有什麼有用的社會功能了。指控他們道德敗壞,無疑是誇大其詞,但他們的確過得優哉游哉,而且擁有英格蘭的一大部分土地和財富。

依照現代觀念來看,那些從教會那裡沒收的大量財富和土地應該被用來服務社會、重建秩序,應該被更加有效地利用起來,而不是分給個人。這些土地和財富從教會的「死人」手裡分到其他私人手裡,導致更有效地利用土地和財富,能夠刺激國家的商業活動,並在城鎮和鄉村締造一個規模更大的階級——他們因舊秩序的解體而得到其財產,因而將會堅定地支持新秩序。

不過也可能產生其他結果。關於教會的土地,有三種可能的處理方法:一是繼續留在教會手裡;二是沒收之後分到私人手裡;三是變成國王的財產。民眾很可能因為拒絕第一種做法、支持第二種做法而蒙受損失。因為儘管教會有諸多不足,但與正崛起為新富階層的、吝嗇的私人所有者相比,他們在很多方面都更為其佃戶或鄰居著想。此外,儘管將這些地產售給新貴族的做法為國王籠絡了這些人,進而促進了他正在開展的改革,卻也造成了國王后來的貧窮以及以後的國王的貧窮。伊麗莎白就不是個富裕的統治者,她的優勢在於其政策和人民的支持。不過,斯圖亞特王朝的君主既沒有伊麗莎白的老練,也沒有她那樣的聲望,而且他們也經常陷入左支右絀的困境,憲政危機的出現很大程度上就與此有關。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們或許還不至於滑入徹頭徹尾的專制統治深淵。

亨利的教會政策還試圖從整體上提高民眾的智力水平。由議會起草、亨利同意頒發的《十信條》(Ten Articles),目的是想讓教會的舊教義能夠更容易被普通教徒理解和接受。由國王和克倫威爾授權出版的《聖經》新譯本,也是想提高民眾的智力。這個新版本是邁爾斯·科弗代爾的譯本,其發行量可能比廷代爾譯本的發行量要大很多。儘管同時還存在宗教迫害政策,但引導人們獨立思考所產生的影響,仍然遠遠超出了亨利的預期。它甚至刺激了與國家或宗教相關的民族精神。

議會的位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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