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羅馬滅亡到諾曼征服 精神帝國的統一

歐洲大陸上的老撒克遜人的宗教,很多都沒能在遷徙中存活下來。到了英格蘭之後,他們信奉的宗教與斯堪的納維亞的神話已經相去甚遠了。對於絕大多數撒克遜人來說,偉大的神甚至還不如一些超自然生靈(如精靈、巨人、海怪以及其他種種)重要;甚至於雷神托爾和奧丁都被人們所淡忘。時至今日,英國人一直沒有停止對這些超自然生靈的熱愛。宗教,總是以某種形式存在。

而撒克遜人,在不斷增強的宗教真空下,不管是武士還是卑微的農奴,都已經準備接納一個與其心境和需要相適應的新信仰了。

在不列顛,基督教曾被消滅、摧毀。如今,不信上帝的撒克遜人居住並統治著這片土地(除了主要如威爾士和愛爾蘭等地區)。

凱爾特教會倖存了下來,但並不統一,而且似乎並沒有向不信上帝的撒克遜人傳教的打算。事實上,它似乎還很樂意看到這批不信上帝的人維持現狀並在死後被打入地獄。

凱爾特基督教,在愛爾蘭和威爾士分別得到聖帕特里克和聖伊爾蒂德的大力推動。這兩人都曾在法國生活並帶回最嚴厲的禁欲主義。聖大衛,可能是聖伊爾蒂德的學生,後來成為威爾士的守護神。在其修道院里,聖大衛的修道士踐行著最為嚴格的簡樸生活。他們給自己上軛以替牛犁地,一天只吃一頓飯,整天祈禱、禁食。愛爾蘭的禁欲主義則沒有那麼嚴厲,但很多修道士離群索居,獻身於冥想和宗教生活。儘管這兩個教派明顯不同,但其中也有很多交流。威爾士和愛爾蘭的修道士來回於愛爾蘭海,互相傳習。

在10世紀前,愛爾蘭人還屬於蘇格蘭教會。當時生活在蘇格蘭的主要是皮克特人,而蘇格蘭的愛爾蘭人則被稱為蘇格蘭人。

愛爾蘭人在蘇格蘭有幾個聚居區,並在那裡興建修道院,其中最著名就是哥倫伯(ba)修建的艾奧納修道院。哥倫伯是愛爾蘭王室後裔,他決定獻身於基督教在不列顛的傳播。他的影響也從其孤島上向外擴散,因為修道院不僅是傳教士學習和工作的中心,也是那些渴望逃避現實世界者的避難所。

不過,愛爾蘭後來分裂成許多相互爭鬥的迷你小國,宗教亦如是。每個王國都有自己的修道院,而作為一個整體的教會沒有集中化、沒有秩序。儘管聖帕特里克將拉丁語(他自己都不怎麼熟悉拉丁語)和羅馬教會的一些思想帶回愛爾蘭,但愛爾蘭教會和羅馬教會還是基本沒什麼關係。從北方傳入不列顛的愛爾蘭基督教,不久就遭遇了從南方傳入的羅馬基督教。蘇格蘭本身已被凱爾特人和撒克遜人分而治之。其中撒克遜人征服了東南部的低地至埃德溫國王創建的愛德華市之間的區域。

蘇格蘭其餘超過一半的國土,仍在原住民的控制下。正如著名英國歷史學家特里維廉所說的那樣,「蘇格蘭的歷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凱爾特人英國化的歷史」,這期間的民族構成幾乎沒有發生大的變化。艾奧納修道院的目的就是要當時蘇格蘭的兩個民族都信奉基督教。從結果來看,他們的努力是相當成功的。

在590年,大格里高利成為羅馬的主教,對全世界都產生了重大影響。那時羅馬帝國已實際崩塌,它曾統治的行省也陷入無政府的混亂狀態。大格里高利在看似虛弱的羅馬主教轄區的基礎上,於短短几年在歐洲創建了一個新的精神帝國,並為新的統一和中央權威奠定了基礎。他指派奧古斯丁進入英格蘭。後者於597年在肯特登陸,並很快讓肯特人皈依基督教,不過他在其他地方就基本沒有什麼成就。威爾士教會甚至都不承認其權威。三十年後,另一個從羅馬來的使者保利努斯(Paulinus),成功讓諾森比亞的國王埃德溫皈依了基督教,但麥西亞的國王彭達(Penda)仍然冥頑不化——不過,他也不再繼續迫害基督教徒了。新的宗教仍然還未能深度控制民眾,且隨著國王的死亡和戰爭的到來,新宗教也發生了變化。被彭達征服的埃德溫死後,諾森比亞便拋棄了基督教。

不過,下一任國王奧斯瓦爾德(Oswald)又邀請艾奧納的修道士遣派使者到諾森比亞,諾森比亞再次信奉基督教。這樣,羅馬和愛爾蘭教會都在當時最重要的撒克遜王國的宗教信仰的轉變上起到重要作用。

不過,當影響領域有衝突時,麻煩也就隨之而來。最早試圖轉化撒克遜王國的羅馬,希望能夠掌控宗教。

670年,諾森比亞的國王奧斯維(Oswy)在惠特比召開宗教會議以決定信奉哪個教會,在今天看來,那些表面上的差異看似無足輕重。比如凱爾特教會,不管是威爾士還是愛爾蘭的,其復活節的日期都與羅馬不同,他們的修道士剃頭的方式也與羅馬不同。

不過,由於宗教是貫穿我們整個故事的線索,因而我們必須認真考慮這個看似無關緊要甚或荒唐的問題。這個問題通常是種族或者政治情感、傳統和觀點等諸多議題的焦點所在,並成為諸多深層事物的象徵。在很多情況下,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可能被利用並引起爭辯,甚至優先於對所爭論議題的真實差異的承認。如果這樣的話,下面這個話題就是極其重要的,即未來的英國教會應該是羅馬式的還是凱爾特式的?很多個世紀以前,英國教會應該成為西方基督教世界的一部分,還是應該保持獨立與距離?奧斯維國王對羅馬的決定的支持為這個問題作了定論,凱爾特修道士和使者也隨之撤回凱爾特人的區域。

就如我們所看到的,英格蘭人已經擺脫部落和小王國的狀況,開始邁向統一和集權化。而凱爾特則仍未能夠擺脫之前小國林立的舊況。事實上,英格蘭人正在朝著統一的英格蘭這個方向——而非相互爭鬥的部落或小國——摸索前行。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這個事實賦予了惠特比宗教會議的重要性,而不僅僅是關乎該剃腦殼的前面還是後面。雖然後來的很多麻煩都來源於這個最初支持羅馬教會的決定,不過我們還是要多少考慮每個歷史時期自身的具體情況:毫無疑問,這一時期的撒克遜人選擇了羅馬教會而非凱爾特教會,將深刻地影響到後來英格蘭的統一及其特性。

接受統一的羅馬教會,促進了國家的統一;正如無法一統的凱爾特教會難以為統一凱爾特人提供幫助。基督教領域內的秩序和權威會體現在政治上。英格蘭各地那些追求權力和統一的政治家,從追求同一目標的主教和教士那裡獲得了他們所在領域的寶貴幫助。傳教士在當時算是有學問的人,用他們的心智服務於跟他們一道的國王,就如武士用他們的武器提供服務一樣。而且,通過獲得對所有年齡段的人都具有吸引力的神秘性——而不是簡單地放棄權力——使公眾眼中的王權得到進一步強化。如今的加冕禮同樣具有這種功效。

就像我們所看到的那樣,轉向一個新的宗教及被接受都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倫敦遲遲未能接受新秩序,這也使得來自塔爾蘇斯的西奧多(Theodore),在坎特伯雷成立教會總部。在其後將近十二個半世紀里,坎特伯雷大主教都是全英格蘭的總主教。新的教會同時帶來了久違的宗教熱情和相關知識,以及不可或缺的工具——書籍。阿爾昆(Al)和「受人尊敬的比德」(Bede)都是那個時期著名的學者。

教區體系慢慢地發展起來,每個教區都擁有其本地教堂和教士——那時候的教士通常都是可以結婚的。伴隨著撒克遜人和丹麥人(我們稍後會講到丹麥人)統治下的小鎮的發展,教區體系也成長起來。當然,要想有教士為人們提供服務、促進文明、勸導學習和創建學校,就需要有稅收和捐贈。教士實際上是「文書」,他們熟悉法律、會寫字、會訂立契約和遺囑等,也正因如此,國王和領主們都願意給教會捐贈。當教會權力得到鞏固的時候,世俗權力也得到鞏固。在7世紀早期,所謂的「七國聯盟」(Heptarchy)或七國——雖然它們的規模和邊界大不相同——實際上形成了三頭政治,分別是諾森比亞、麥西亞和威塞克斯三個霸主。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