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羅馬滅亡到諾曼征服 野蠻人的劫掠盛會

羅馬越過海峽征服了不列顛,但同時也帶來了秩序、集權和更高的生活水準。羅馬人當年曾經渡過的那片水域和北海,也成了後來的野蠻人掠奪不列顛的通道。從日耳曼海岸來的撒克遜人(我們稍後將會更詳細地介紹他們),在4世紀的下半葉對不列顛發動了攻擊。大約在三十年間,北方的約克郡冒出了一個「不列顛公爵」,他擁有一個軍團和輔助部隊;還有一個「撒克遜海岸伯爵」(注意他的頭銜),他的核心區域是里奇伯勒。稍晚些,「不列顛公爵」還領導了一支四處流竄、攻擊的部隊。在此,具體細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列顛人仍然主要在陸地上而非在海上保衛他們的島嶼。

在公元360年,從蘇格蘭來的皮克特人和從愛爾蘭來的蘇格蘭人突破了邊境防禦。在接下來的四年里,撒克遜人和其他部族也加入了這個掠奪盛會。正如權威的霍奇金(Hodgkin)所說的那樣:「360~367年這幾年的蹂躪達到了頂峰。」羅馬化的不列顛被摧毀。

在野蠻人入侵的年代,那些在通脹時期過得比城鎮居民好的農莊主,如今卻要過得更糟。一個文明在垂死掙扎。而我們對410~450年這段歷史的了解要比對其他任何時期的都要少。不過,我們確實知道在那個時候,不列顛人淪為愛爾蘭的奴隸,皮克特人從北方開始劫掠而撒克遜人則穿過北海在不列顛燒殺搶掠。

不列顛當時的命運掌控在撒克遜人手裡。而弗里曼(Freeman)、斯塔布斯(Stubbs)和格林(Green)時代的觀點,也與當前的觀點大不相同。人們越是想深究那些越過海洋掠奪不列顛的各類日耳曼部族——盎格魯人、撒克遜人、弗里斯蘭人、朱特人等——的起源,問題就會顯得愈加複雜。這個問題最好還是留給專家去考究吧。有關這些小部族的起源、動向和特性等,儘管我們知之甚少,不過仍能夠將他們統歸為日耳曼人。亨吉斯特(Hengist)和霍薩(Horsa)是那段歷史中的風雲人物,甚至於托馬斯·傑斐遜都曾希望把他們的肖像刻在美國的國徽上,不過如今也遭到強烈質疑。

因而,就我們當前的目的而言,根本沒有必要去爭論他們是朱特人還是其他部族。

在撒克遜人或說是日耳曼人征服不列顛之前,很多日耳曼部族受內地部族的擠壓而向海岸遷移。隨著來自身後的壓力不斷增加,他們繼而越過海洋進入英格蘭。雖然其中的原因並不清楚,但我們可以查到匈奴及其他野蠻部落在當時從遠方遷到歐洲大陸東部的記錄,這或許就是原因。那些受東部壓力和西部海水圍困的人們的宜居區域,還因海岸線的下沉而進一步縮小。

不管是什麼原因,也不管這些部族之間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的確有很多人受到擠壓而越過北海進入英格蘭尋求土地、財物和安全。最終,盎格魯-撒克遜人取得了勝利。當然,更準確地說,勝利者還包括其他一些部族。這裡有兩個問題需要回答:這些部族都是誰,他們之前生活在歐洲大陸的什麼地方?後來又居住在英格蘭的什麼地方?雖然其地名、喪葬風俗和其他證據都被充分採用,英格蘭本地古文物研究者所做的猜測和推論也很有意思,不過我們在闡述帝國更為宏大的歷史時,會暫時將這些猜測和推論擱在一邊。無論關於「傲慢的」不列顛人領袖沃蒂根(Vern)請求亨吉斯特和霍薩助其抵抗北方侵略的這個民間傳說是否屬實,都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日耳曼人獲得了勝利及其所產生的相關影響。

入侵詳情仍然是個黑匣子,不為人知。是否真的存在沃蒂根、亨吉斯特和霍薩?而前者又是否曾邀請後兩者去幫他對抗皮克特人和蘇格蘭人?通過對同時代的其他地方的類似事件的比較,幾乎可以肯定,在那個混亂的年代,的確有一些統治者邀請一夥野蠻人頭領幫他抵抗另一夥野蠻人;而後這些「救世主」脫離控制並自己成為征服者和掠奪者。在那個年代,這可是很常見的事情。

第一批到來的人發現那裡的土地和財物很誘人,於是不守諾言,親自佔有。而後其他人來了,同樣的事情再次重複。

這些入侵者很可能不是一個部族,而是很多部族——朱特人、盎格魯人、撒克遜人、弗里斯蘭人,甚至還有法蘭克人——的混合。一伙人在一個頭領的領導下就開始遠征。那時實際上並不存在現代意義上的「入侵」,即一支龐大軍隊依照統一的計畫進行征服,而是分散的一夥伙人四處登陸、征服,如在肯特登陸,溯泰晤士河而上,而後沿著亨伯河進入蘇塞克斯和其他地方。每伙人都獨立行進,挑選他們中意的土地,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方式聯合或是屠殺當地不列顛人。

當然,當地人勢必會反抗。比如,拋開那些虛實不明的傳說不論,有一個確定無疑的人物,名叫安布羅修斯(Ambrosius)。據說他曾組織軍隊對抗入侵者,他甚至被稱為是「最後一個羅馬人」。

大約三十年後,一個默默無聞的威爾士人成了後來著名的亞瑟王。

關於他的神話故事和詩歌數量很多,因此他可算得上是英國歷史的傳奇人物之一。據說亞瑟王召集了各個「不列顛國王」及其追隨者,並在十二次重大戰役中抵抗撒克遜人。在其最後一次戰役巴登山(Mount Badon)之戰中,他一個人就宰殺了九百六十名敵人。

這可能意味著他被其他首領遺棄了,只能帶著自己的部屬戰鬥至最後。但我們並不知道他是誰;他從何而來;如果有過戰鬥,那又發生在什麼地方。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將亞瑟王和康沃爾聯繫起來的傳說都是錯誤的,因為康沃爾實在距離太遠,以致都超出了可能的戰鬥地帶。關於亞瑟王的「圓桌騎士」傳說也是假的,因為在那個時期並無「騎士」這個稱謂,這個稱謂是後來才出現的。

另一方面,當時也的確可能存在諸如此類的領袖。因此,這些神話傳說多少還是以歷史事實為基礎的。

比歷史源頭更重要的是,這個威爾士英雄對英國文學和思想的影響從9世紀到如今持續了上千年。英格蘭、威爾士和蘇格蘭都充分利用了縱貫多個時期的亞瑟王傳說,同時也為該傳說的完善和延續貢獻良多。凱爾特人關於亞瑟王及其騎士的故事的歷久不衰且廣為傳頌,充分表明了凱爾特人對不列顛的控制力度之強。

而為了理解如今的英國人,就必須認識深藏在他們內心深處的凱爾特人的靈魂。如今英國人的很多品質還來自日耳曼人,這些品質又與凱爾特人大不相同甚至相對立。儘管如今的英國人可能更懂德國人而非拉丁人,但他們與這兩者都不相同。當然,我們也不能把這些差異中更為細微的元素歸因於凱爾特人。畢竟,對於凱爾特人,我們儘管有所了解但也知之甚少。

不過,有大量極具吸引力的文學作品都有助於我們理解後來的凱爾特人精神,其中的巔峰之作就是傳說和故事集《游吟詩人》(The Mabinogian)。我們可以從中找到關於「凱爾特魔法」的最佳表述,它是魔法世界裡自然和超自然的結合。那個魔法世界不僅為英國詩人所喜歡,英國普通大眾也對其痴迷。比如,它將他們與美國的普通大眾區分開來,就如劉易斯·卡羅爾(Lewis Carroll)異想天開地將他們與歐洲大陸上的其他民族都區別開來。英國人不僅繼承了凱爾特的「憂鬱」,還繼承了他們關於仙境的知識。莎士比亞和所有英國傳統中的相關知識絕大部分都來自那裡。時至今日,我們依然聽著「小精靈的號角輕輕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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