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故事七 最好的貝司手

第七天,我坐在趙家別墅三樓的卧室里,對著眼睛撲閃撲閃的趙倩蓮,問道:「你平時喜歡聽什麼樣的歌?」

趙倩蓮說:「我比較喜歡藍調音樂,帶點英倫風格的軟搖滾也蠻喜歡的。我們班上的女生自己組了支樂隊,我就是貝司手。」

「是嗎?」我睜大了眼睛,「真巧,今天我要講的鬼故事,就是關於一個貝司手。」

「哈哈,你別是講我的故事吧?」

「當然不是。」我話鋒一轉,「趙小姐,你聽說過一支叫black box recorder的英國女子樂隊嗎?」

趙倩蓮答道:「當然知道,她們的歌很好聽,裡面有一種絕望的力量。特別是一首叫《wonderfullife》的歌,我們樂隊還試著彈奏這首歌,可惜和弦實在太難了,我怎麼都彈不好。」

「嗯。」我點點頭,「今天我要講的鬼故事,就叫《最好的貝司手》,故事與black box recorder的《wonderful life》有關。」

蘇蕾是個吉他手,她有一支小型的三人女子樂隊,她們常常在城市的各個酒吧穿梭演出。樂隊還有一個鼓手和鍵盤手,按照一支小型樂隊的配置已經是足夠了,但蘇蘇總覺得她們的音樂里還差一點什麼東西——對,還差一個貝司手。當然,這個貝司手應該是個女孩子。

蘇蕾的樂隊被搖滾音樂節邀請,即將參加一個演出,看來不得不為樂隊找個貝司手了。蘇蕾在報紙上登了一個中縫廣告,徵召一個彈貝司的女孩加入她的樂隊。可是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卻沒有一個人來應徵。也許是報紙的中縫廣告實在是太不顯眼了吧,蘇蕾正準備再去做個廣告的時候,一個背著貝司的女孩找到了她。

這個女孩十六七歲,名叫碧素,她當著蘇蕾的面彈了一小段貝司。當她彈完之後,蘇蕾蹙緊了眉頭——碧素的貝司彈得實在太差了。

蘇蕾婉轉地告訴碧素,如果她的技術能再好一點,也許可以加入樂隊,不過現在肯定是不行的。碧素聽完這話後,眼神變得有些黯然,兩行淚水滑出了眼眶。看得出碧素是個喜歡搖滾的女孩,蘇蕾忽然覺得心裡最柔弱的地方被觸動了,想當年她也是個什麼也不懂的搖滾女孩。於是蘇蕾對碧素說:「明天你到這裡來參加合練吧,也許現在你還不能和我們一起演出,但是如果你繼續練下去,總有一天可以和我們一起走上舞台。」

第二天,碧素開始了她的搖滾之夢,與蘇蕾的樂隊進行了第一次練習。當時她們選了一首black box recorder的《wonderfullife》,那是一首很絕望的歌,歌曲里瀰漫著無邊無際的憂傷。蘇蕾半閉著眼睛站在麥克風前,手指撥弄著琴弦,尋找著那種絕望的感覺。忽然她聽到了一陣雜音,接著所有的音樂都亂了起來,絕望的感覺也在瞬間離她而去,再也找不回來了。

蘇蕾鬱悶地睜開眼睛,她看到碧素縮著肩膀站在牆邊,戰戰兢兢地說:「對不起,我不小心彈錯了一個音符。」鼓手與鍵盤手都不滿地看著她。

蘇蕾本來想說聲沒關係,可鼓手卻搶先說道:「你不會彈就別彈,別耽誤大家的時間。這首歌我們馬上就要第一次演出,你還是下去再練練吧。」

碧宿可憐兮兮地說:「嗯,我先練練吧。可是我在哪裡練呢?」

鍵盤手刻薄地說道:「你去天台練吧,那裡安靜,而且最重要的是,那裡沒人會被你吵到。還有,要是你練不好,就一直呆在天台別下來。」

蘇蕾本來想勸幾句,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什麼都沒說,也許在她的潛意識裡,也希望碧素早點離開吧。碧素垂下眼帘,慢慢把貝司放進了箱子,然後黯然地走出了門,向樓上的天台走去。過了一會,就聽到天台上傳來了低低的貝司彈奏聲——碧素真的在練習了,不過她還是彈得很差。

蘇蕾結束了一天的練習,她就住在合練室里,當她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貝司演奏聲,她這才想起了在天台上練習的碧素。難道她一直在天台上彈貝司嗎?蘇蕾沿著樓道走到了天台門口。天台的門緊緊關著,一把鐵鎖加在門上,門外一片寂靜,並沒有貝司的演奏聲。「哦,也許是我的幻聽吧。也許是我太累了,也許是我太渴望擁有一個最好的貝司手吧。」蘇蕾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她悶悶不樂地回了合練室。

新的一天,碧素都沒有出現。大概是她真的知難而退了吧,隱隱中,蘇蕾感覺有點失望。這幾天她繼續與樂隊的成員練習著《wonderfullife》,她覺得始終都唱不出歌曲里的那種蔓延到骨髓里的絕望。

晚上,她又一次聽到貝司的演奏聲,這次聽到的質量比前一天好了許多。這貝司聲似乎是從天台傳來的,可當蘇蕾上到天台的時候,聲音立刻就嘎然而止,蘇蕾只看到天台的大門加著一把明晃晃的鐵鎖。蘇蕾只好聳聳肩膀,告訴自己這一定又是幻聽吧。

可是接連幾天,蘇蕾都聽到了貝司的演奏聲,她覺得自己的幻聽越來越嚴重了,每天晚上不得不靠安眠藥才能入睡。

正式演出的前一天,屋外下起了瓢潑的大雨,也許是對合練的效果甚不滿意,樂隊的三個人一直在練習室里排練到了深夜。接近午夜的時候,蘇蕾還閉著眼睛站在麥克風前尋找著感覺,忽然間,她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那是貝司彈奏的聲音,彈得非常好,彈的正是《wonderfullife》,琴音里瀰漫著冷到足以刺痛靈魂的絕望。蘇蕾渾身顫抖了一下,她知道,她找到那種感覺了。

這一次的合練,讓蘇蕾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快感,她唱完了最後一句歌詞,睜開了眼。她看到鼓手與鍵盤手都虛脫地站在一邊,滿面淚水。蘇蕾問:「你們聽到了那完美的貝司聲了嗎?」她們都點點頭:「是的,是從天台上傳來的。」

三個女孩來到了天台門口,門鎖著的,只聽到門外風雨交加的聲音。沒有貝司的彈奏,難道三個人同時出現了幻聽?她們黯然轉過身準備下樓的時候,忽然看到樓道處佇立著一個纖瘦的女孩,感應燈投下的昏黃燈影在她身上籠罩了一圈光暈——她是碧素!

「剛才是你在彈貝司嗎?」蘇蕾問。

碧素點點頭,說:「是的,我每天都在家裡練習,練得手指都破了。我想現在應該可以符合你們的要求了,我一直都渴望加入你們的樂隊。」

雖然已經過了午夜,但是她們還是像發了瘋似的在排練室里合演起《wonderfullife》。碧素和一個月前相比,完全是換了個人,她彈得實在是太好了,就像是融進了整個樂隊一般。碧素一直閉著眼睛,陶醉在音樂里,她是在用靈魂彈著貝司。

看著碧素,蘇蕾對自己說:「這小姑娘天生就是屬於搖滾的,她用生命在彈奏著樂章。」

又是新的一天,夜幕剛剛降臨,搖滾音樂節馬上就要開始了。蘇蕾樂隊的四個女孩站在了舞台上,一開始她們還有點不自信,可是當追光燈的投影照到了她們的身上,碧素撥動琴弦彈出了第一個音符時,搖滾的光芒立刻充盈了所有人的身體。

她們都是屬於音樂的,那個晚上是屬於她們的。《wonderfullife》被蘇蕾唱得蕩氣迴腸,那股絕望的力量讓全場靜默不已。當她唱完最後一句歌詞,全場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蘇蕾流著眼淚帶著三個女孩謝了一次又一次的幕,她看到第一排的樂評人向她伸出大拇指,她知道成功了,也許會有一家唱片公司會慧眼簽下她們。

蘇蕾回頭望了一眼,她看到碧素的眼裡也閃爍著晶瑩的東西。

蘇蕾捧著鮮花第一個走下舞台,她看到了迎面走來的一個著名樂評人。樂評人一見到蘇蕾,就叫道:「小蘇,你這支三人樂隊可真不錯啊,我給你介紹一個唱片公司的老總……」

「三人樂隊?我們是四人樂隊啊!」蘇蕾糾正道。

「什麼?別看玩笑了,你們明明是三人樂隊啊。」

蘇蕾心中一驚,她回頭望去,舞台上只有鼓手與鍵盤手,哪裡還有碧素的影子。

蘇蕾從電視監視器里看到了剛才演出的video,的確,舞台上只有三個女孩,她們絕望地唱著《wonderfullife》,根本沒有碧素的影像。而鼓手與鍵盤手也都堅持從來沒聽說過碧素的名字。

難道碧素只是個活在自己幻覺里的女人嗎?蘇蕾發了瘋似的跑回了家,她找了一把榔頭中到了天台,砸碎了那把加在門上的鎖。

天台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具乾枯的骨架屹立在牆邊。從身形上看,還依稀分辨得出這具骨架屬於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她的手裡,握著一把生鏽的貝司……碧素晃了晃頭,再定睛一看——其實,天台上什麼也沒有。沒有生鏽的貝司,也沒有乾枯的骷髏。或許,一切都是她的幻覺。或許,又不是幻覺。

故事講完後,趙倩蓮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連個鬼魂都想著要把貝司彈好,我還有什麼理由不把那首《w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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