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順時針:一分為二的色彩國度

在上升的氣流中聽到呼喚

來自大地底層

開滿鮮花的國度

我趕忙把她拉起來,在手臂處擦傷了一點。「沒事吧,」我問,然後扶起那輛橫在馬路邊的自行車,老舊的款式,並不是麥子家的那一輛,「你出來買菜?」

「我……」她看看我,穿的還是灰白色的上衣。

「要買什麼菜,我去吧。」我說,忽然感覺到今天的米香有些特別,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裡特別,可能是這些天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吧,這麼說的話,可能我在某些方面也多少有些反常吧,比如說突然冒出來的想要有個家的念頭。

「那麼,我就先回去了,菜嘛……買些土豆吧。」

「嗯,知道了,葵還好吧?」我問。怎麼會突然想吃土豆了呢?在我的記憶里葵並沒有特別喜歡的蔬菜,或許只是突然想到了這樣一種食物吧,再或者,是與麥子有著多少關係吧。

看著米香推著車子消失在小巷口。又沒有了線索,一會兒見到葵該怎麼說呢?說我去調查樹北,最後發現這條路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儘管還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但就他給我展示出的那些東西來看,我還真是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麥子的死不能為他帶來絲毫的利益反而會蒙受損失,怎麼沒能早些想到這一點呢?我等著下一個綠燈亮起,到馬路的另一邊去,是不是能夠得到新的線索呢?不知道。事情發展到這裡已經超出了我的掌控,可笑的是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我還信心滿滿地將煙頭以一個優雅的弧度彈出窗外。

連印在地面上的影子也是在嘲笑嗎?你不也是同我一樣的,笑吧。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不如互換了位置,你站在我的角度來重新審視麥子的死,我能告訴給你的只是他絕不可能是自殺。至於線索,抱歉我現在真的是一頭霧水,什麼都沒法兒告訴你,如果有的話,我也不會滋生出這樣無趣的念頭來。

在超市裡買了土豆,不是很新鮮,價格卻高得離譜,又買了一些豆角,還有一袋雞翅。路過酒水櫃檯的時候我忽然有種想要喝紅酒兌雪碧的慾望,但還是被壓將下去了,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用來排解憂愁的話還是獨自一人喝的比較好。相同的事物在不同的情境之下能帶來截然不同的效果。

這時間來超市買東西的人很多,我在出口處排著隊,心裡空蕩蕩的,不是由於事情圓滿解決而產生的空虛,而是再次陷入到被動、毫無線索的煩躁之中,比起這個,一會兒與葵的見面也令我感到不安。

我該怎麼和她說呢?就說還在調查之中,沒有得出像樣的結論來。她一定會問:「那麼麥子真的不是自願地離我而去的?」如果真這麼問的話,我就再也找不到能夠與之相應的回答了。在我看來,他的死充滿了謎團,如果莊子曰所說都是真的的話,他就能夠借著這個機會去實現自己的理想,也能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些正是他這些年來左右矛盾的——是保有他那自以為是的生命尊嚴,還是在生活的壓力面前選擇做一個順民,在這個計畫面前,他似乎可以樂呵呵地兼得魚和熊掌。

誰有要置他於死地的動機呢?麥子他從來不與人爭吵,就算是經常打架的中學時代里他也只是充當我的幫凶而已,總體來說是一個平和的人,我實在無法想像到有誰能夠對他懷有如此強烈的恨意。看來從這方面著手已經很難找到合適的推論了,那麼……「先生。先生?您是要結賬的嗎?」

不知不覺已經臨到我了:「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怎麼今年的土豆這麼貴?」

「您不經常買菜吧?現在已經便宜好多了呢,上個月的時候比這還要貴呢。」

「怎麼搞的,難道有人在土豆里發現了能提純出黃金的技術?」

「先生您可真會說笑,」她刷了最後一件商品後對我說,「一共23塊7毛,要食品袋嗎?」

「好的,裝了吧。」

「那就再多收兩毛。您不是麥城人吧,周邊幾個產土豆的縣都遭災了,今年的土豆沒收成,這些幾乎都是從外省進來的。」她說著,利索地找好了錢,「慢走。」說著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就像是我記憶底處的葵。

原來是這樣,看著手裡面的土豆,不論怎麼說,它們都是無辜的,變了的只是人的價值取向,就好像梵·高生活的那個年代裡他的畫無論如何也賣不到800塊。

「一,二,三,到家了。」他的聲音還是這麼輕柔,不帶有一絲責備我的意思。

葵坐在沙發上,面前擺著一杯茶,與我最後看到她的那個姿勢無異,就好像這幾天來她一動也沒有動過似的,只是面前的茶慢悠悠地向外散發著熱氣,否則真會讓人產生錯覺。

「葵,不用擔心,麥子的事有新的進展了。」我想這麼對她說,或者是「葵,振作些,我找到了正確的方向,揭開謎底只是時間問題」。只是欺騙而已,就像我30年來做過很多次的那樣,可是現在想要撒謊卻這麼難,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

「葵,」我說,「振作些,不用擔心。」

「嗯。」她的聲音很輕,沒有抬頭,依舊死死地盯住那個茶杯。

「米香呢?剛剛我們在外面碰到了。」我向廚房的方向看過去,可是卻沒有發現她,「我去給你做飯吧,說起來你還沒有吃過我做的飯呢吧?」

「她在衛生間,生理期來了。」

「哦。」我應著,然後看到米香從衛生間里出來。看到我手裡拿著的食材,就加快幾步走過來。

「我去做飯吧,你們聊著。」說著就從我手裡奪過去,原來在她那骨感的外表下隱藏著這麼大的力氣。

「還是我去吧,平時你在家裡都不怎麼做飯的吧。」

「不是啊……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就讓我試試嘛。」然後就轉過身進了廚房。

看著她把門關上,從門縫裡隱隱地看著葵,她還是那樣子坐著,只不過端起了茶杯,前幾天夜裡被打碎了一隻,從此就不再完整了。就好像我們幾個一樣,突然缺失了麥子,只要在一起便會覺得彆扭。我與麥子,麥子與葵,葵與米香,米香與我,簡單的環狀關係,現在便只能由米香來維持了。

要麼趕緊老,要麼不用長大,卡在這個不上不下的年紀真是難受。如果我還是20歲,再小一些是16歲的話,一定不會在這件事上節外生枝,我會好好地去接受他已死的這個現實吧?那麼再老些呢,到那時就能看淡了生死。我總覺得能活到60歲的人都多多少少地能領悟到一些人生的真諦,如果把他們的人生鋪展開來,會是多麼美好的一幅畫卷呢,除去細枝末節不談,也能夠豐富多彩吧。

「夏天,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米香很不對勁?」葵放下茶杯,終於是換了一個姿勢。

「我也覺得,可是說不上是哪裡不對,或許只是因為我們這些天都沒休息好呢。」

「她……」葵剛想說什麼,米香就急匆匆地從廚房裡跑了出來,電話在她的耳朵上面貼著,可能是公司里打來的吧。

「她的說話方式你沒有注意到嗎?」葵低聲對我說,眼裡閃過一抹異樣的顏色。

就在這時候我的電話也響了起來,是doland。「喂,你忙完了?」

「沒有呢,陪她在一起吃飯呢。哎,你猜,我今天見到誰了。」

「米勒?」我漫不經心地說著,心裡還在想米香的異常舉動,好似她今天說話使用了與我們一樣正常的方式,倒也沒有過分地注意,或許只是錯覺而已吧。

「不對,是他女兒,就是你說的那個暗戀你的米香了。」

「米香?」我差點喊出來。她……亂了!這個世界是真的亂了,怎麼會有兩個米香?難不成真的是她將自己的影子給分離出來了?

「怎麼了?哦,她打完電話回來了,我先掛了啊,一會兒吃完飯回去再打給你吧。」說著就直接掛斷了。

這時候米香也走進屋來。看著她,除了講話方式與我熟知的她有很大差異外,如果仔細看的話,她的皮膚要黑一些,這不是科幻電影,所以不會出現兩個米香。那麼,「你是誰?」

像是被我嚇到了一樣,她的身子向後退了一步,眼神裡面滿是不解。

「我……我是米香啊,」轉身過去對著葵,「葵,他這是怎麼了?」

「不,你不是。」我沒有給葵說話的機會,「說吧,你究竟是誰。還有,米香她把你留在這裡,有什麼目的。」我仔細看著她的臉,是與我印象裡面的米香無異,哪怕是鼻子眼角耳垂這樣的細節都完全符合。只是……只是皮膚要顯得黑一些,不過也很可能是由於這屋子裡光線不足的原因吧。

「我……我是米豆。」她低下頭,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不停地撥弄手指頭,「我是米豆,米香的孿生妹妹,幾個月以前從鄉下來的。」

米豆?再這麼下去我的腦袋會承受不住這高速運轉而爆掉的。在我的印象里米香並沒有妹妹,更不要說是孿生的了,而且,就算有的話,她也是堂堂米勒傳媒總裁的女兒,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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