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姐,沒扎手吧!」呂媭關切地問。講劉邦那些故事時,姐姐的手被針刺了一下。

呂雉放下手中的針線,擠被扎過的食指。可擠了半天,也沒有血流出來。

「哎,沒人疼呀!」呂雉重重地嘆了口氣,看上去失望極了。

「你說什麼呀?誰沒人疼?」

「咱老家不是有句老話嗎,做活時被針扎了,不流血就沒人疼!」

「什麼呀,我才不信呢!你快做王后了,怎麼會沒人疼?」

「是呀,那就等劉三趕著八抬大轎來接我吧!」

「那可別忘了我們家樊噲,若不是他極力相勸,還不知會怎樣呢!」

「是,你們家樊噲立了大功!」

「可不!」呂媭驕傲地仰起臉,「那你說,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先犒勞犒勞我?」

呂雉笑了:「你這個死丫頭,還這麼鬼精鬼精的!要不,咱姐倆吃些好酒?」

這天,正好劉太公及孩子們都去趕廟會,所以姐妹倆才能這麼安心地坐下來拉家常,還弄了兩碟小菜,坐在炕上邊吃邊聊。

呂雉把扔在一邊的針線活取了過來。

「姐,你別是想邊喝酒邊幹活吧!」呂媭上前想去奪姐姐的針線,被呂雉攔住了。

「你想哪兒去了,姐妹倆能好好享受一下清閑多難得呀!我是想用針再扎一下手,看到底有沒有血流出來!」

「沒病吧你?」

「不行,我就得試試!」說著,呂雉用針尖朝左手的食指上扎。

呂雉的眉鋒還是稍稍蹙了一下,十指是連著心的,這一針一定是扎到她心上了,或許扎到那些舊日的傷口上。由於用力過猛,無須呂雉用手去擠,左手食指上已浸出了一個紅色的血珠子,隨血珠增大,手指已托不住它,鮮紅的血球像花瓣似的痛楚地掀了下去,滴在了她洗得發白的衣裙上,碎開了。血繼續湧出,衣裙上已鮮紅紅地盛開了一小片。

「姐,你這是幹什麼?」呂媭不理解地奪下姐姐手中的針。

「血真是美麗的東西,不同人的血,都是一個個不同的人,他的性情都融在血里了!或者說身上流淌的不同性情的血,讓每個人及人心各不相同!」呂雉平靜地說。

「我越來越不懂你了!」呂媭說完便到院外找了棵專門有止血功效的野草,擠了些綠色的汁液塗到呂雉刺破的手指上,用布條纏好。

「好好的,為什麼呀?」呂媭把一盅酒灌進肚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姐姐,感覺她從沒有過的陌生。

「我只是想看有沒有人疼!」

「這能證明什麼?」

「這起碼證明,我通過自己的努力還能做到!不過我告訴你,有些事你努力了未必都能成功,而你放棄了就一定會失敗!」

「姐,你打從獄裡出來,像變了個人似的,深刻得讓人難以理解。你以前遇點事就是哭哭啼啼哀哀怨怨的,現在好像不是了。有什麼事,我一想到姐姐你,就有了主心骨!」

「得了吧你,你們家樊噲才是你的主心骨呢!遇事哭哭啼啼哀哀怨怨有什麼用,問題不解決,它就像針一樣對著你,還不如痛痛快快地把它解決掉,哪怕流出血來!」

呂雉給呂媭盅里斟滿了酒,姐倆碰了一下,也許兩人的勁頭都猛了些,兩隻盅里都有酒潑灑出來。

「姐,你說咱爹怪不怪,當年讓你嫁了個放蕩不羈的劉邦,讓我嫁了個殺狗賣肉的樊噲,要說起來,跟民間所說的嫁人就嫁老實本分之人一點兒也不沾邊,你說他怎麼想的?是咱爹真會看相,還是另有原因?」

這個問題呂雉也不是沒想過,爹這麼多年走南闖北,什麼事沒經過?他可是活得非常明白的人!天下太平時,嫁個老實本分的人是上策;而在亂世,再讓女兒們嫁一個老實人,一旦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姑爺子自己的小命都不保,還能照顧得了他的女兒們?就說當年父親不讓呂雉嫁給明兒,也許是看秦朝動亂,真有個三長兩短,別說大福大貴的生活,就是平平安安的日子也無從談起了!

「劉邦雖聽從了樊噲、張良的勸說沒沉溺於美色,這才是剛攻入咸陽,以後的事就很難說了!他性情里的東西是改不了的。我隨年齡增長,容顏會像西邊的霞光一樣一點點隱沒,那時就更難吸引得住他了!」也許是喝多了酒,呂雉的話多了起來。

「姐,對於男人來說,我感覺女人既然改變不了他們,那就最好一點點改變咱們自己!樊噲也不是不拈花惹草的人,我都睜一眼閉一眼。吃野食就像貪杯一樣,都是男人的嗜好!出錢不出情,玩夠了還不是裝著卵蛋子回咱這個家!比起那些被玩了再扔了的女人,咱們還是勝算!」

「丫頭片子,你倒想得開!」呂雉罵道。

「這不是想得開!」

「那是什麼?」

看姐姐在這點上還不如自己明白,呂媭得意起來:「這叫識時務!」

和劉邦結婚的這些年,呂雉雖也正是這樣做的,卻總是心有不甘,憑什麼男人就可以一味地亂來,就因為長了條能支棱起來的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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