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喬治·弗蘭克林把車開進自家車道,他是從布倫南的另一邊回來的,正好與典禮場的方向相反,他也沒開收音機。

「勞麗?」他叫道,「加米拉?」他把鑰匙重重地放到廚房的操作台上,進屋後又叫道。他打開車庫門,見妻子那輛有摺篷的汽車及那輛大林肯領航員都停在那兒,覺得不可思議。

難道他們都坐加米拉的麵包車出去了嗎?

「勞麗?孩子們?」

他跑上樓,心裡不安起來。當他推開卧室的門,看到電話在地板上,還有撕碎的床單時,不安轉為恐懼。

「勞麗,親愛的?」

聽見壁櫥里有聲音,他疾步趕過去打開櫥門,看到被捆綁著的妻子。勞麗的眼睛好像無法集中,但她的確像是在看著他。他趕忙衝到她身邊,拿掉塞在嘴裡的東西。

「我的天啊,勞麗,發生什麼事情了?這是誰幹的?」他發瘋似的問道。

她說了一個名字,但他沒聽見。

「誰?」

她聲音很弱地說:「加米拉。她把孩子們帶走了。」接著,勞麗·弗蘭克林靠在丈夫的懷裡開始抽泣。

救護車風馳電掣般地開進汽車修理廠,門在背後關上。阿德南和阿默德跳下車來,打開後門,把總統卸下來。

加米拉已將麵包車的後門打開,此時她站在後排乘客座旁邊,好讓男孩們保持安靜。他們不知所措,但他們年紀太小,不會自己解開保險帶離開座位。

現在,加米拉跑到車後面,按了一下藏在那兒一個小縫隙裡面的按鈕,汽車的地板向上抬起,露出一個車廂。廂壁是由鉛和銅鑲成的,分為兩塊:一個呈胎兒抱體形狀,另一個是一個圓柱形物體。呈胎兒抱體形狀的大小是按詹姆斯·布倫南總統的尺寸製作的,四周只有一英寸的空間。

在裝扮成醫生的阿德南和另一個男人將總統從輪床上抬起來時,加米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退後一步站在一邊的那個年輕人身上。

「阿默德?」她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了她一眼。

「阿默德,是我呀,我是加米拉。」那是阿默德,是她的伊朗詩人。那個寫下自己死亡精確時間的人,那個給了她很多建議的年輕人,也是她願意在天堂遇見的人。

然而,現在他眼裡有一種加米拉從未見過的神情,即使是在他慷慨陳詞時都從未有過的眼神。這讓加米拉很害怕。

「我不認識你,」他冷冷地說,「請別跟我說話,女士。」

加米拉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聽到這樣的回答,她的心都碎了。

當布倫南被從輪床上抬到麵包車上時,阿默德上前一步,走近救護車。加米拉看到他的手伸進了救護車的後面,但她看不清他在做什麼。

當他回到其他人那兒的當口,加米拉又一次走到他的面前。

「阿默德,我們曾一起在巴基斯坦營地,你應該還記得我的。」

這一次,阿默德根本就不屑回答。

當加米拉看到阿默德手裡握著刀,刀尖對準總統的脖頸時,她尖叫起來。

阿德南反應更快,他一下子撲過去,將阿默德撞倒在地。

「你這個蠢貨!」阿默德從地上爬起來,沖著用槍指著他的阿德南吼道,「你明白這是誰嗎?」他指著布倫南說,「這可是美國總統。是罪惡之王。是他毀掉了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你不能殺他。」阿德南說。

「聽我說,」阿默德喊道,「我們再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機會了,這一點難道你不明白嗎?美國人不會停止殺戮。他們會用坦克和飛機把我們全殺了。但我們現在可以殺了他。那樣就會毀了美國。」

「不行!」阿德南厲聲說。

「為什麼?」阿默德叫道,「就因為那個計畫?」他嘲笑道,「就是那個由一個美國人策劃的東西?我們在聽美國人指手畫腳,阿德南,你難道看不出來?這一切都是陰謀,要殺害我們的陰謀。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現在,現在我們可以報仇了。」他舉起手中的刀子說,「我們現在就殺了他。」

「我不希望殺你,但假如你不放棄,我會的。」

「那麼,殺了我吧。」阿默德沖向前去,阿德南開槍了。

看到阿默德胸部中彈,倒在汽車修理廠的地上,加米拉驚恐萬分地尖叫著。阿德南把槍插入槍套,把阿默德的屍體推到了一邊。加米拉看著她死去的詩人,淚水漣漣。

其他人平靜地繼續幹活,好像在他們面前被殺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蟑螂。布倫南被放在了那個特製的車廂里,一個氧氣瓶安放在另一個空間里。那個醫生將一個氧氣罩罩在布倫南臉上,打開供氣閥。

阿德南關上車廂門,向還在抽泣的加米拉轉過身來。

「他確實認識我,」她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他是我的阿默德。」

阿德南的回答像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她的臉上,驚駭的加米拉停止了哭泣。

「現在,你給我上車,」阿德南堅定地說,「做你該做的事。」

加米拉照著他的吩咐做了,沒有一句分辯。汽車修理廠的門又飛卷上去,麵包車沖了出去。

阿德南看看另外兩個人,又朝阿默德的屍體點點頭。那兩人抬起屍體,放到油坑裡。而此時,阿德南正在包紮他那隻被阿萊克斯打傷的流血不止的胳膊。

阿德南曾懷疑阿默德會做什麼手腳,從總統進入救護車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嚴密監視著阿默德的一舉一動。真險啊!

幾秒鐘後,三個人爬上救護車。現在,阿德南成了病人。醫生守在他邊上,第三個人做司機。他們在按原計畫逃跑,本來阿默德也屬於該計畫的一部分。

儘管有這些偽裝,阿德南知道他們曾在醫院暴露過身份,而且他身上有槍傷。他們沒法通過警察的關卡。可他們會設個騙局。而且,一切很快就過去了。阿德南看看那醫生,他大約五十歲,他從醫生的眼神中得知他也明白自己的處境。阿德南閉上眼睛,抓住受傷的胳膊。傷口並不是很疼,他曾經受過比這厲害得多的疼痛。大不了身上再增加一處傷疤罷了。然而,阿德南覺得這可能是他身上留下的最後一道傷疤。他不打算在美國人的監獄裡腐爛下去,也不願意被美國人用電刑像動物一樣處死。

除了狙擊手之外,那棟公寓樓已被全部清理,警察往六樓那間公寓發射了各種各樣的炮彈。直到那時,裡面的兩個槍手才安靜下來。這次戰鬥是自葛底斯堡戰役以來最激烈的一次。在這間公寓遭到轟炸時,兩個槍手都被炸死了。但他們是在打光了所有M-50子彈,用機槍進行了無數次掃射之後才死的,直到現在,機槍還是滾燙的,一碰就絲絲作響。

醫院裡的所有人也已經被疏散,人們發現阿萊克斯·福特倒在地上,流血不止。等他蘇醒過來之後,他講述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立刻在全境發布了攔截那輛救護車的通告。

加米拉剛開出布倫南才五分鐘就遇到了路障。有三輛車停在那兒,警察讓所有人下車檢查。

她朝後面看了一眼孩子們,最小的男孩已經睡著,但另外兩個還在哭著。加米拉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又一次順著兩頰滾落下來。

阿默德說不認識她,叫她別跟他說話。阿默德就在她面前被殺害。他曾想刺殺那人,他因反對這個計畫而被殺。然而,最讓她傷心的還是那句話:「我不認識你。」仇恨已經將他吞沒,搗碎了那顆詩人的心。這是加米拉找到的唯一答案,使她理解了所發生的一切。窗戶上的敲擊聲把她從這些思緒中拉回現實。是警察。她搖下車窗,那些警官們聽到了孩子們的哭叫聲。

「該死,女士,那些孩子們沒事吧?」

「他們嚇壞了,」加米拉說,開始了她早已準備好的演說詞。

「我也很害怕。到處是警笛聲,到處是警察,到處是尖叫的人群。我剛從市中心來,到處是喧囂的人群。真是瘋掉了,這個世界全瘋了。我帶孩子們回家,我是他們的保姆。」她又加了這句,也許是多餘的。

她開始抽泣,孩子們見了哭得更厲害。那個最小的男孩也被吵醒,馬上運用他那巨大的肺活量加入到哭叫的行列。

「好了,好了,」警察說,「我們很快就完事。」他對其手下點了點頭。他們伸頭看了看車裡,又看看車底。他們檢查的地方離昏迷了的總統躺著的地方僅僅幾英寸遠。當然,他可能根本就不會被看見。而且,警察們很想趕快完事兒,好去查下一輛。后座上發出的惡臭味表明三個男孩都嚇得尿了褲子。

警察們猛地關上門,「祝你好運。」其中一個一邊揮手讓她離開一邊說。

大約在一分鐘之後,經過多次努力,喬治·弗蘭克林終於撥通了給打爆了的911專線,他報告了所發生的一切,描述了加米拉和孩子們的模樣,還有那輛麵包車。然而,當這個消息被轉送到路卡時,加米拉早已上路,前往接頭地點了。

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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