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宣德殿的鼓聲

道宗正在寢宮裡和新皇后坦思對坐奕棋,坦思是耶律乙辛的心腹,駙馬都尉霞抹的妹妹。乙辛害死蕭觀音皇后以後,向道宗進言說,「皇帝和皇后猶如天和地,缺一乃不成世界,中宮不可一日無後。臣聞駙馬都尉霞抹之妹美而賢,可選入宮中,冊封為皇后。」道宗認為耶律乙辛是最忠於自己的人,便信以為真,把坦思納入宮中,立為皇后。這樣以來,耶律乙辛便在道宗身邊安下了自己的耳目,道宗想什麼,做什麼,一舉一動,耶律乙辛很快就知道了,而且了如指掌,準確無誤。

這一天,道宗和坦思在棋盤前正殺得難解難分,突然,宮外傳來「咚!咚!咚……!」的鼓聲,急促昂奮,如萬馬奔騰,海潮咆哮,撼天動地,震顫心脾!道宗仔細一聽,鼓聲是從宣德殿傳來的,他不由大驚失色:「啊?是誰在擊宣德殿鼓?」宣德殿鼓是不可隨便敲擊的,除非是外寇犯邊,或是遇有關係到社稷安危的大事,情勢緊急,才能敲擊。否則,撞擊宣德殿鼓,輕者斬首,重者誅滅九族。如今有人敲擊宣德殿鼓,一定是出了什麼緊急大事!道宗急忙穿戴整齊,匆匆向宣德殿走去。

道宗來到宣德殿,在龍椅上坐定,對值差內侍說:「傳朕旨意,宣擊鼓人上殿!」

「是。」內侍走到殿口,沖外高喊:「陛下有旨,擊鼓人上殿!」

「領旨。」隨著答應聲,一位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的老人走進宣德殿,沖道宗跪下,朗聲說道:「老臣耶律仁先參見陛下。」

「怎麼?是你敲擊殿鼓?」道宗萬萬沒有想到擊鼓人會是耶律仁先,他遠在南京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莫非他發現了外寇侵犯邊界?便問:「可有外寇犯邊?」

耶律仁先搖搖頭:「沒有。」

「沒有?」道宗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冷冷地說:「你是先朝老臣,自然知道這宣德鼓的厲害。沒有關係到社稷安危的大事而擅擊殿鼓,可是要處以極刑的!」

「老臣自然知道。」耶律仁先並不驚慌,平靜地說,「難道關係到大遼根脈能不能延續的事,也不算大事嗎?」

道宗凜然一驚,急問:「你待怎講?」

耶律仁先心情激動,言詞犀利,憤憤地說:「有人居心叵測,離間大遼骨肉,斬斷大遼根脈。臣聞知尚且心如火焚,晝夜不安,陛下能無動子衷,泰然處之嗎?」

道宗半信半疑:「你是說……」

「老臣這裡有血表一道,陛下一看便知。」

「血表?誰寫的血表?快快呈上來!」

耶律仁先不慌不忙從懷裡掏出耶律濬用衣襟寫的血表,雙手捧著遞給道宗。道宗接過展開一看,不由大驚:「啊?這不是濬兒的筆跡嗎?」道宗忙看後邊的落款,果然是耶律濬。他萬分詫異地問耶律仁先:「你遠在南京,這血表是怎樣到你手中的?」

耶律仁先說:「是一個叫聶義忠的人交給我的。他說他是戰國刺客聶政的後代,因太子殿下有恩於他,才冒著生命危險潛進土牢,帶出了這道血表!」

「唔。原來是這樣。」道宗點點頭,急忙把血表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不由愣了!傻了!在血表中,濬兒矢口否認廢立之事,還說他曾拜託耶律燕哥和蕭額圖輝替他在陛下面前如實稟報,辯白冤枉。可是,耶律燕哥和蕭額圖輝卻說濬兒招認不諱,心口皆服。這是為什麼?莫非濬兒果真是冤枉的?

耶律仁先見道宗的心有些動了,便進一步說:「聶義忠擔心耶律乙辛向太子下毒手,讓太子跟他一起逃跑,太子執意不肯,說把他關進土牢是父皇的旨意。就是被害死,也不能違背父皇的旨意,不能忘記忠孝二字。陛下,這是多麼好的孩子啊!他關心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大遼的根脈,為了不使大遼皇嗣斷絕,特讓聶義忠把皇孫延禧從土牢帶了出來。太子命如懸絲,危在旦夕,想的還是大遼的基業啊!這樣全忠全孝的人,怎麼會幹出謀逆的勾當呢!」

道宗聽說皇孫延禧被救了出來,急切地問:「孫兒在哪裡?我的皇孫在哪裡?快來讓我看看。」

耶律仁先沖殿外高喊:「皇孫耶律延禧上殿。」

功夫不大,僕人領耶律延禧走了進來。道宗急不可待地離開寶座,跌跌撞撞地走到延禧面前,猛地把他抱起來,瘋了似地用長滿鬍鬚的嘴親吻他的小臉蛋,熱淚盈眶地說:「我的好孫孫!你受苦啦!」

耶律仁先見道宗對孫兒這麼親,心裡很是高興。他走到道宗身邊,低聲說:「陛下,你趕緊下道詔書把太子赦回來吧,不然,夜長夢多,要是生出什麼不測,後悔可就來不及啦!」

「好!」道宗抱著孫兒延禧,對內侍說,「傳朕旨意,把太子耶律濬召回皇都。」

「是。」內侍答應一聲,轉身向外走去。

內侍剛走到殿門口,突然,殿前都點檢領著上京土牢獄長急匆匆走了進來。殿前都點檢沖道宗施禮:「啟奏陛下,上京土牢獄長有緊急事情稟告。」

「什麼事?」道宗問。

土牢獄長匍伏在地,渾身顫抖,戰戰兢兢地說:「啟奏陛下,太子他……」

「你快說,太子怎麼樣了?」道宗從御座上站了起來。

獄長低聲說:「太子他……死了!」

「啊?」道宗和耶律仁先如聞晴天霹靂,頓時被驚呆了!過了好一會兒,道宗才從驚怔中清醒過來,象頭雄獅般地撲過去,一把揪住獄長的脖領子,大聲喝問:「什麼時候?」

獄長嚇得臉色煞白:「昨……昨天晚上。」

「怎麼死的?」

「病……病死的。」

「太子妃呢?」

「也……也死了。」

「太子妃是怎麼死的?」

「也……也是病……病死的。」

「嘿!滾!滾!快給我滾!」道宗狠狠把獄長摔在地上,連踢帶打把他趕出了宣德殿。

耶律仁先對道宗說:「陛下,太子剛剛二十歲,身強體壯,素無病症,怎麼會這麼突然的死去呢?再說,怎會這麼巧,太子和太子妃竟在同一天晚上病死,我看其中定有緣故,一定是被耶律乙辛害死的。」

其實,耶律仁先猜想的一點也不錯。那天晚上,聶義忠救走了皇孫延禧,第二天早晨便被獄長發現了。他急忙乘快馬飛馳進京,報告給耶律乙辛和張孝傑。耶律乙辛和張孝傑當即斷定,一定有人去過土牢。倘若他們構陷太子的事被道宗知道,他們的一切就全完了。不能讓太子活在世上,必須馬上把他幹掉。他們用重金買通了獄長,把太子和太子妃殺害在土牢里,割下首級交給耶律乙辛和張孝傑,然後,才來向道宗稟報。

道宗雖然覺得太子和太子妃死得有些蹊蹺,但他仍然沒有懷疑耶律乙辛。當耶律仁先說太子和太子妃一定是耶律乙辛害死的時,道宗搖搖頭說:「聯的眼睛不會看錯,乙辛對我忠心耿耿,沒有我的旨意,他豈敢如此胡來?」

「陛下,你還蒙在鼓裡哪!」耶律仁先焦急地說,「乙辛老賊對你忠心是假,培植他的勢力,圖謀不軌才是真的。當今世上流傳著一句謠諺,臣在南京都聽到了,陛下難道還沒有聽到嗎?」

道宗搖搖頭:「沒有。什麼謠諺?」

耶律仁先嘆道:「蒙蔽聖聰到如此地步,豈不令人可悲可嘆!」

道宗催促道:「你快說呀,什麼謠諺?」

耶律仁先一字一頓地說:「寧違聖旨,勿違乙辛白帖子!」

「啊。」道宗心中一驚,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真會有這樣的謠諺?」

耶律仁先見道宗仍半信半疑,使說:「秋獵的日子快到了,臣有一計,定叫乙辛老賊原形畢露。」他把嘴湊到道宗耳邊,說出了計策。道宗點頭應允。

轉眼聞,秋獵的日子到了。前一天,道宗對皇后坦思說:「明天朕要去黑山秋獵,皇孫尚幼,朕欲把你留在宮中,照看皇孫,不知皇后意下如何?」坦思進宮以後,非常希望能生個太子,雖然她一直沒有懷孕,但她始終沒有放棄生太子的希望。她對皇孫延禧的突然出現非常痛恨。但她表面裝成很高興的樣子,對道宗說:「皇孫聰明伶俐,妾很喜歡他。陛下你就放心秋獵去吧,皇孫由我照看,絕無差錯。」

第二天,道宗率文武群臣來到黑山獵場,他特別留意耶律乙辛的一舉一動。一天,吃完早膳以後,他們騎馬去平淀獵熊。路上,他驚訝地發觀,大多數文武臣僚都簇擁在耶律乙辛身旁,有說有笑,阿諛奉承之聲不絕於耳。卻把他甩在一邊,冷冷清清,沒人理睬。好象皇帝是耶律乙辛,而不是他。道宗這時才相信耶律仁先所言不假,開始對乙辛懷疑起來。

正在這時,同知點檢蕭兀納從皇城騎馬飛馳電掣般來到獵場,馬背上橫放著一隻口袋,口袋裡裝著一個人。他飛馬來到道宗馬前,滾鞍下馬,抱拳施禮,說道:「陛下,蕭十三夥同皇后謀害皇孫,被臣當場抓獲!」說著,從馬背上拽下口袋,打開,把五花大綁的蕭十三從口袋裡提了出來。耶律乙辛飛馬奔來,舉劍就向蕭十三刺去。說時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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