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禍從天降

宣德殿里,道宗氣得暴跳如雷,指著耶律乙幸的鼻子怒不可遏地吼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誣陷皇后!我、我砸死你!」說著,順手拿起鐵骨朵,就要朝耶律乙辛砸去。

「陛下,慢!」耶律乙辛跪在地上,雙手攔住下砸的鐵骨朵,申辯說,「臣有下情回稟,等臣把話說完,陛下再砸臣不遲!」

「講!」道宗收回鐵骨朵,余怒未息地坐在御坐上。

耶律乙辛說,「臣剛接到單登和朱頂鶴告發時,也不相信,恨不得把他們砸爛撕碎!可是聽他們一說,覺得人證物證俱全,讓人……嘿!不得不信呀!」

「啊?」道宗大驚,「真的……人證物證俱全?」

「不信陛下可親自審問。」耶律乙辛裝做至公至正,不偏不倚的樣子。

「帶單登和朱頂鶴。」道宗傳下口諭。

「是。」值差的正是殿前副點檢蕭十三,他答應一聲,出殿去傳單登和朱頂鶴。

單登和朱頂鶴正在一間房子里等侯,他們非常緊張害怕,心口止不住嘭嘭狂跳,手心濕漉漉的,沁滿了冷汗,呼吸粗重而急促。尤其朱頂鶴,雙腿瑟瑟顫抖,象篩糠一樣,無論如何也止不住。正在這時,門開了,蕭十三邁著大步走進來。他來到二人面前,看看窗外無人,低聲對他們說:「陛下傳你們哪,乙辛大王教你們的話,都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都……都記住了。」單登和朱頂鶴怯怯地回答。

「好。」蕭十三說:「跟我去見陛下。」

蕭十三領單登和朱頂鶴走進宣德殿躬身施禮:「萬歲,單登和朱頂鶴帶到!」

單登和朱頂鶴惶遽地伏身跪倒,以額觸地,說道:「奴婢給陛下請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道宗滿臉怒容,厲聲喝道:「是你們告發皇后與人通姦?」

「呵……是……是……」朱頂鶴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分不清南北西東。

單登畢竟是當皇差的人,久居宮中,經歷過大世面,心中並不驚慌,平靜地說:「皇后與伶官趙惟一通姦,是奴婢親眼得見。」

「你可知道,褻瀆天威,玷污皇后,是要凌遲處死的!」道宗兩眼灼灼如電,虎視眈眈地看著單登。

單登一心想的是報仇雪恨,昧著良心說:「奴婢知道。奴婢所言句句是實,若有半句假話,聽憑萬歲處治。」

「講!」道宗神情冷峻。

「萬歲容奏!」單登匍伏在地,痛心疾首地說:「皇后常詔趙惟一進宮彈唱,我等並未生疑。可是,有一天,噢,就是皇后彈唱《回心院》的前一天,皇后又詔趙惟一進宮,讓他為《回心院》譜曲兒,從辰時一直譜到酉時,曲子方才譜完。譜完以後,皇后使隔簾同趙惟一對彈對唱起來,直到日落天昏,宮中燃起蠟燭,趙惟一仍然沒有離去。這時,皇后命惟一脫去官服,頭戴綠巾金抹額,身穿窄袖紫羅衫,腰系珠帶,足穿牛皮烏鞋。皇后也脫去凰冠霞帔,上身穿紫金白鳳衫,下系杏花金縷裙,頭戴百寶花結,腳穿紅鳳花鞋。皇后命撤去珠簾,召惟一進入內宮,邊彈琵琶邊飲酒作樂。一直到譙樓鼓打三更,兩人均已半醉。皇后命值差的宮女小底退出宮去。那夜恰好奴婢當值,便坐在宮門外等侯。突然,裡面沒有了聲音,死一樣寂靜。過了好一會兒,隱隱傳出吃吃的笑聲。我心中生疑,把耳朵貼在門縫上屏住氣細聽。」

道宗沉不住氣了,急問:「他,他們講些什麼?」

「這……」單登故意紅著臉,羞羞答答地說,「奴婢實在難以啟齒,別……別說了吧?」

道宗更起疑心,拍著御案大吼:「講!一字不拉的給我講出來!」

「奴婢尊命!」單登答應一聲,隨即肆無忌憚,繪聲繪色地說:「奴婢聽到皇后顫抖著聲音說,『如此壯健,可敕封為有用郎君。』趙惟一低聲說:『奴才雖壯健,不過是一小蛇,哪裡比得上陛下的真龍!』又聽皇后浼:『別提他啦!他是條懶龍,哪敵得過你這小蛇勇猛!』此後,便沒了說話聲,只是不斷傳來哼哼唧唧的顫聲,猶如小兒在夢中泣啼一般……」

「喳!喳!喳!喳!」道宗一把抓住單登的衣領,象提小雞似的把她提到空中,眼裡冒著凶光:「你,你講的可是實情?」

單登說:「陛下若還不信,現有皇后贈給趙惟一的《十香詞》為證!」

單登從懷裡掏出《十香詞》交給道宗。道宗定睛一看,果然是皇后蕭觀音的手跡,紙也是只有宮裡才有的明黃紙。

蕭觀音的手跡單登是怎樣騙到的呢?

單登知道,蕭觀音對她存有戒心,直接求蕭觀音,蕭觀音是不會答應的。耶律乙辛老謀深算,替她想了個主意:讓清子化裝成宮女混進宮去,見機行事,騙取蕭觀音的手跡。宮中婢僕很多,互相之間多不認識,是不會露出破綻來的。單登覺得此計可行,便答應了。清子是單登的親姐姐,又是耶律乙辛的姘婦,自然樂意幫忙。第二天下午,恰逢單登當值,清子帶著耶律乙辛給她的腰牌,由單登領進了皇后宮。

蕭觀音睡過午覺以後,百無聊賴,便想寫寫毛筆字消磨時光。她吩咐宮女磨好墨,潤好筆,便坐在桌案前寫起來。她的蠅頭小楷寫的非常好,娟秀清麗,如亭亭玉立的美人,頗得衛夫人真意。

單登覺得時機到了,便向清子遞了個眼色,清子會意,點點頭,向蕭觀音寫字的桌案走去。來到桌案前,她向蕭觀音請了個蹲安:「皇后萬福。」

「什麼事?」蕭觀音頭也沒抬,繼續寫她的字。

清子眼珠轉了轉,說:「奴婢見皇后的字寫得這樣好,想懇求皇后給奴婢寫一幅。」

蕭觀音這才抬起頭,她見清子很面生,便說:「你是新來的?」

清子掩飾地回答:「呵……是,是。我是剛從太后宮調派來的。」

蕭觀音點點頭,問:「你要我書寫什麼?」

清子說:「一篇艷詩,《十香詞》。」

「《十香詞》?」蕭觀音說,「拿來我看看。」

清子從身上取出《十香詞》,交給蕭觀音。蕭觀音看了一遍,羞得面紅耳赤,嗔怪道:「寫得太艷麗了,實在不堪入目,這是誰作的?」說完,把《十香詞》扔給清子。

清子撿起《十香詞》,語氣很重地對蕭觀音說:「是宋朝的皇后作的。」

「什麼?」蕭觀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位大國皇后,怎麼能作這樣不莊重的詩呢?她懷疑地問清子:「真是宋朝皇后作的?你是怎樣得到的?」

清子事前早就想好了,不加思索地回答:「宋朝比咱們開化得多,聽說汴粱城滿街都是妓館歌樓,作幾首艷詩消遣作樂,算得了什麼?我有一個親戚,曾出使到過宋朝,這首詩便是他從宋朝帶回來的。陛下主倡遼宋和好,如果宋朝皇后作的詩,由遼朝皇后書寫,雙美雙絕,豈不是一大雅事。奴婢將把它供奉在佛龕里,天天焚香跪拜。」

蕭觀音聽說是宋朝皇后作的,便答應了清子的請求,為她書寫在紙上。但她始終覺得,皇后母儀天下,應端莊持重,恪守婦德,寫這樣輕浮的艷詩是有失身份的。她把自己的感慨寫成七言絕句一首:「宮中只數趙家妝,敗雨殘雲誤漢王。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燕入昭陽。」抄在《十香詞》之後。

清子得了蕭觀音手跡,交給單登。姐妹二人出了皇后宮,逕直來到耶律乙辛的府邸。耶律乙辛和張孝傑正在焦灼不安的等待,見單登和清子來了,急忙迎上前去,問:「手跡可曾得到?」單登和清子點點頭,把蕭觀音抄寫的《十香詞》拿出來,交給耶律乙辛和張孝傑。二人看了欣喜欲狂,咬牙切齒地說:「有此手書,蕭觀音的淫案就算定了。陛下最重婦德,性妒多疑,蕭觀音的粉頸早晚有一天要掛在白練之上!」

道宗看了蕭觀音書寫的《十香詞》,疑惑地問單登:「這……這《十香詞》是怎麼回事?」

單登說:「自那天晚上以後,皇后雖然仍時常召趙惟一進宮彈唱,但不敢再做那種事。皇后不忘舊情,便作此《十香詞》賜贈趙惟一。」

「既是贈給趙惟一的,怎麼到了你手?」道宗雖然暴怒,但並沒有喪失理智。

單登悄悄用手碰了碰並排跪著的朱頂鶴。這時,朱頂鶴已經鎮定了下來,對道宗說:「啟奏萬歲,事情是這樣的,趙惟一得到皇后贈他的《十香詞》以後,感到榮幸無比。有一次,屋裡就我們兩人,他便偷偷拿出來向我誇耀。我覺得這事關係到皇家尊嚴和皇后的清名,乘其不備,奪過《十香詞》,冒死前來告發。」

道宗完全相信了,便說:「你們可敢當面同皇后對質?」

「我所說的句句是實,有何不敢!」單登和朱頂鶴說。

「好!」道宗對蕭十三說,「把皇后給我帶上來。」

「是!」蕭十三抱拳施禮,轉身走出宣德殿。

蕭觀音正在宮中閑坐,蕭十三氣哼哼地闖了進來,禮也不行,厲害喝道:「萬歲有旨,速去宣德殿晉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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