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十香淫詞

北府宰相府里笙歌陣陣,酒香襲人,北府宰相張孝傑坐在太師椅子上,一邊飲酒一邊欣賞嬌娥美姬唱歌跳舞。美酒醉人,歌舞消魂,他心裡暢快極了,飄飄然若神仙一般。十年寒窗,苦讀詩書,為的就是金榜得中,為官作宦,光耀門庭,享盡人間富貴。這多年的夙願今天終於實現了。他慶幸自己眼力不差,善於審時度勢,拜對了山門,投對了門檻。耶律乙辛是個講義氣的人,他沒有虧待了自己,多次在道宗面前推薦保舉,自己才青雲直上,步步高升,由樞密直學士、戶部司事、同知樞密院事、工部侍郎,直到現在的北府宰相。他對耶律乙辛感恩不盡,沒有耶律乙辛就沒有他張孝傑的一切。當了北府宰相以後,他事事揣摸道宗的心意,討道宗的喜歡和信任。有一年秋天,他隨道宗去畋獵,道宗一天內射中三十隻麋鹿。道宗欣喜異常,大宴陪獵的王公大臣。道宗開懷豪飲,心情亢奮,詔他坐在御座旁。這是多大的恩寵啊!他感激涕零、伏地跪拜。道宗喝得酩酊大醉,忽然想起《黍離》詩中的兩句,醉咧咧地念道:「知我者……為我心憂,不不知我者……為……為我何……何求!」張孝傑覺得這是討好道宗的好機會,諂笑著說:「今天下太平,國富民安,陛下有什麼可憂愁的呢?陛下乃天之驕子,九五之尊。溥天之下,儘是王土,率上之濱,皆為王臣。陛下富有四海,還有什麼要求達不到呢?」道宗聽了大喜,撫著他的肩頭說:「唐朝有忠臣狄仁傑,卿就是朕的狄仁傑呀!」

張孝傑正在想心事,門房執事急匆匆跑進來,抱拳施禮:「郎主,乙辛大王來了。」

「啊?」張孝傑一驚,從沉思中醒了過來。心中暗想,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不然耶律乙辛是不會紆尊降貴到做府上來的。他剛要出去迎接,耶律乙辛已經走進了花廳,後面還跟著耶律燕哥和蕭十三。張孝傑更證實了自己的判斷,急忙揮手叫歌女退下。迎上前去躬身施禮,說道:「有什麼事,吩咐人來叫就是。大王親臨敝府,實實地折煞學生了。快快請坐。」

耶律乙辛並不客氣,在上首坐下。耶律燕哥和蕭十三,分坐在兩旁。侍女獻上香茶。

張孝傑說:「恩師屈駕光臨,有何教訓。」

耶律乙辛看了看垂手侍立的婢僕,張孝傑知會其意,喝令他們遇退了出去。

婢僕們退了出去,花廳里就剩下耶律乙辛,耶律燕哥,蕭十三和張孝傑四人。耶律乙辛把張孝傑叫到身邊說:「剛才我睡午覺,做了個惡夢。夢見耶律濬當了皇帝,手裡拿著碌碡大的鐵骨朵,把我砸成了肉醬!嚇得我魂飛魄散,冷汗淋漓。孝傑,你得想個妙計,為我除掉這個後患。不然,等他真的登基做了皇帝,那時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聽了耶律乙辛這番話,張孝傑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悒悒地說:「這也是我的一塊心病呀!」

「想個什麼辦法,讓陛下把他廢掉!」耶律乙辛邊說邊皺眉凝思。

張孝傑連連搖頭:「他聰明睿智,機敏乖巧,很討陛下的喜歡。再說,陛下就他一個兒子,不到萬不得已,陛下是絕不會廢掉他的。」

「那……那就沒有辦法了?」耶律乙辛有點急了。

張孝傑說:「大王莫急。我沒有說陛下不會廢他,我是說不到萬不得已,陛下是不會廢他的。咱們給他來個萬而得已,陛下不是就廢了他嗎?」

「萬而得已?」耶律乙辛又驚又喜,忙問:「快說說你的萬而得已之策。」

張孝傑神秘的一笑,說:「蕭觀音是耶律濬的根本,如果沒有了蕭觀音,耶律濬就失去了根本。無根之木,不是被風吹倒,就是自個兒乾死……」

「噢?噢……嗅!」耶律乙辛恍然大悟,「這麼說,還得在。蕭觀音身上打主意?」他隨即沮喪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蕭觀音實在不好對付。我好不容易拱起陛下的火,不再理睬她了。誰知她半夜裡唱了個什麼《回心院》的曲子,就又把陛下的魂勾去了!」

「隔靴搔癢,豈能湊效!」張孝傑不屑地說。

耶律乙辛斜了他一眼,回敬道:「你有什麼能奏效的辦法?說出來叫大家見識見識。」

張孝傑一直在低頭沉思,並沒有覺察出耶律乙辛的不滿。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停住腳步,問耶律乙辛:「聽說她唱的《回心院》,是趙惟一給她譜的曲兒?」

「不錯。」耶律乙辛說,「是趙惟一譜的,教坊里都知道。」

耶律燕哥插嘴說:「聽說蕭觀音多次詔趙惟一進宮去彈唱。」

耶律乙辛也來了勁兒:「單登說他倆有時一直談到深夜。」

「有了!」張孝傑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耶律乙辛,耶律燕哥和蕭十三同時急問:「快說,什麼辦法?」

張孝傑奸詐的一笑,眼睛裡露出陰冷的凶光,惡狠狠她說:「讓單登告她和趙惟一私通!」

「啊!」耶律乙辛先是一怔,隨即高興得拊掌大笑,「好!這主意太好了!陛下身為皇帝,威加四海,是絕對不會容忍他的皇后與人私通的!蕭觀音會被打入冷宮的。孝傑,你真不愧是我的大智囊,此計太高了!」

「大王,你先別太高興。」張孝傑說「陛下不是小孩子,只憑單登出首告發,他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對,對對。」耶律乙辛收住笑容,頻頻點頭,「最好能找個物證……」他想了想說,「對,讓單登在宮裡偷出一伴東西,就說是蕭觀音給趙惟一的信物。」

張孝傑說:「不行,不行。宮女小底偷宮裡的東西,已不是什麼稀罕事兒,若蕭觀音和趙惟一都不招認,這案子還是定不了。得找一個他們都不招認也能定案的硬證據。」

「硬證據?」耶律乙辛眨巴眨巴眼,忽地想起什麼,「啪!」地一拍大腿,對張孝傑說,「蕭觀音不是愛舞文弄墨,作詩填詞嗎?你寫一首淫詩,就說是蕭觀音贈給趙惟一的……」

「這主意好!」張孝傑說,「不過,這詩我不能寫。」

「為什麼?」耶律乙宰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

張孝傑說:「咱們要做到萬無一失,不能讓他們認出是我的筆跡。」

「這倒是。」耶律乙辛覺得張孝傑說的有道理,連連點頭,為難地說:「可是,我們幾個都不會作詩,那……那讓誰作呢?」

張孝傑說:「作詩並不難,我府上養著不少清客,讓他們作首淫詩,是不費吹灰之力的。難的是詩作成之後,怎樣騙來蕭觀音的手跡?」

耶律乙辛胸有成竹地說:「你只管儘快把詩作好,蕭觀音的手跡……由我去辦。」

「好!」張孝傑說,「明天早晨,我保證把詩送到府上。」

果然,第二天天不亮,耶律乙辛剛剛起床,張孝傑便把門客作的淫詩送了來。耶律乙辛顧不得盥洗,便急不可待地看起來。詩題名叫《十香詞》,是這樣寫的:

青絲七尺長,挽作內家妝。不知眠枕上,倍覺綠雲香。——發香

紅綃一幅強,輕闌白玉光。試開胸探取,尤比檀酥香。——乳香

芙蓉失新艷,蓮花落故妝。兩般總堪比,可似粉腮香。——腮香

蝤蠐哪足並,長須學鳳凰。昨宵歡臂上,應惹領邊香。——頸香

和羹好滋味,送語出宮商。定知郎口內,含有暖甘香。——舌香

非關兼酒氣,不是口脂芳。卻疑花解語,風送過來香。——口香

既摘上林蕊,還親御苑桑。歸來便攜手,纖纖春筍香。——手香

鳳鞋拋合縫,羅襪卻輕霜。誰將暖白玉,雕出軟鉤香。——足香

解帶色已戰,觸手心愈忙。哪識羅裙內,銷魂別有香。——屄香

咳唾千花釀,肌膚百和裝。原非瞰沉水,生得滿身香。——膚香

耶律乙辛看完詩,樂得眉開眼笑,「嘿兒嘿兒嘿兒嘿兒!」的大笑起來,笑聲里含著淫邪,狂喜、狡詐。他邊笑邊對張孝傑說:「好!你的門客真不愧是製造淫詩的高手,把女人身上所有的地方都寫到了,香艷無比,讓人讀了如飲美酒佳釀,心醉神迷,嘴饞手癢。」他一邊說一邊情不自禁地念起來,「你瞧這……解帶色已戰,觸手心愈忙。哪識羅裙內,消魂……別有香!嘿!太妙!太妙了!陛下看了,不氣個半死才怪呢!」

張孝傑說:「詩有了,蕭觀音的手跡……」

耶律乙辛說:「這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轉身對總管說:「快去把單登叫來。」

「哎。」總管答應一聲,急匆匆走了出去。

工夫不大,單登進來,向耶律乙辛和張孝傑襝衽道了個萬福:「向二位大王請安。把奴婢召來,有何差遣?」

耶律乙辛讓婢僕們退出去以後,對單登說,「單登,你不是說,你最恨皇后和趙惟一了嗎?」

單登目露凶光,咬著嘴唇點點頭。

「你報仇的機會到了!」耶律乙辛說這話時的聲音雖然很低,但在單登聽來卻如晴天霹靂,盯著耶律乙辛急迫地問:「什麼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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