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忽古與單登

初升的旭日,把和熙的陽光灑照在大地上。陽光照耀下的大遼皇都,更顯得金碧輝煌,璀燦壯麗。座落在皇都西北的圓通寺里,香煙繚繞,鐘磬聲和僧人的誦經聲此落彼起,響成一片。皇后蕭觀音把三炷香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爐里,虔誠地跪在黃緞子綉墊上,微閉二目,雙手合十,默默地向神佛許下心愿:「願神佛保佑陛下和太子身體康健,福壽綿長。我大遼朝繁榮強盛,皇祚昌隆,永不衰竭。」許完願後,她以額觸地,向神佛拜了三拜。然後站起身,對住持奉航法師說:「難得你天天為朝廷誦經祈福,赤誠之心,令人感動。這裡有白銀五百兩,肥羊二百頭,權作香火燈盞之需吧。缺什麼,日後我會叫人送來的。」

「阿彌陀佛!」奉航法師雙手合十,說道:「善哉!善哉!皇后悉心向佛,心地善良,慈愛為懷。神佛有知,保佑皇后萬事如意,富貴尊榮!」

蕭觀音告別奉航法師,由宮女小底簇擁著走出圓通寺,鑾駕剛要啟動,突然從遠處跑來一人,慌慌張張,跌跌撞撞,逕直向圓通寺奔來。到了寺門口,不顧皇后的鑾駕停在這裡,就要往裡闖。這還了得!護衛郎君帶領眾護衛一涌而上,七手八腳把他擒拿起來。此人一邊掙扎,一邊驚恐地哀求:「快放開讓我逃走!不然叫他們抓住,我就沒命啦!放開我!放開我呀!」喊聲驚動了蕭觀音,問道:「誰如此大膽,竟也這樣大聲喧嘩?」護衛郎君急忙跪下回道:「有一人狗膽包天,竟敢亂闖鑾駕,已被小人擒獲。」蕭觀音聽了不由一驚,心想,什麼人這樣大膽,竟然敢闖皇家的鑾駕?不由掀開綉簾向那人看去,原來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後生,臉上又臟又黑,頭髮支奓著,有一尺多長,活像沾滿風沙的茅草,身上的皮襖翻穿著,上邊的毛已經磨禿,破舊,但五官端正,尤其那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隱隱透出一股英氣。蕭觀音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闖我的鑾駕?剛才你說叫他們捉住就沒命了,他們是誰?到底是怎麼回事」

「快說!皇后問你話呢!」護衛郎君大聲喝道。

那人聽說大鳳輦里坐的是蕭觀音皇后,「卟通」一聲跪倒在地,納頭便拜,痛哭流涕地哀懇:「皇后仁慈,快救救奴婢吧!奴婢下輩子作牛作馬,也要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蕭觀音見他不像姦猾之人,便說:「不要害怕。你快說是怎麼回事?」

那人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說道:「奴才是魏王耶律乙辛大王府里的牧鹿人,名叫忽古。昨天,我趕著鹿群去放牧,突然遇見五六隻惡狼,嗥嗥狂叫著向鹿群撲來。傷了大王的鹿還了得!我頓時急了,不顧一切地揮舞棍棒向惡狼打去。我一邊同惡狼搏鬥,一邊往回趕鹿群,左胳膊被惡狼咬斷了我竟然不知道。就這樣,還是讓惡狼叼走了一隻鹿。大王見少了一隻鹿,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把我亂箭射死!我覺得冤枉,趁天黑逃了出來。他們知道我逃跑後,必定派人追趕,叫他們抓回去,我是定死無疑。皇后行善拜佛,慈悲為懷,救奴才一命吧!」說完,雞啄米似的沖蕭觀音磕起頭來。

蕭觀音注目一看,忽古的左衣袖上果然血跡斑斑,半截袖筒是空的。不由對他生出許多同情。她剛要對忽古說什麼,突然,從遠處追來一彪人馬,氣勢洶洶地向這邊奔來,揚起的埃塵遮天蔽日。

忽古回頭一看,「啊!」的驚叫一聲,嚇得渾身顫抖起來,對蕭觀音說:「他們追來了!快救救我呀!救我吧!救救我吧!」

蕭觀音知道,耶律乙辛是道宗最信任的寵臣,他恃寵而驕,無法無天,恣意胡為,沒人敢惹。自己救下忽古,他能答應嗎?可又一想,自己是當今皇后,耶律乙辛再蠻橫跋扈,想必這點面子還是會給的。再說,忽古是忠於職守的好僕人,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處死而不救。便對驚恐狀的忽古說:「不要害怕,我救你就是。」說完,向護衛郎君低聲吩咐了幾句,護衛郎君點頭答應,把忽古藏到大鳳輦後面。

功夫不大,追捕忽古的人馬風馳電掣般來到面前。他們見是皇后的鑾駕,急忙勒住馬韁,戛然停住。耶律乙辛在後邊喝問:「為何停下不走?」前面的軍士回答:「寺門前有皇后鑾駕。」

眾軍士閃開一條路,耶律乙辛縱馬走上前來,沖著蕭觀音的大鳳輦深施一禮,說道:「臣耶律乙辛參見皇后。」

「罷啦!」蕭觀音說:「帶著這麼多人馬,這是幹什麼去呀?」

耶律乙辛說:「追捕一名逃跑的惡奴!」

蕭觀音語調平緩地說:「不過一名逃奴,還值得大王親自來追?」

耶律乙辛咬牙切齒地說:「這名惡奴,刁頑成性,不服管束,身犯重罪,私自逃匿。」

蕭觀音問:「他身犯何罪?」

「丟失我一隻愛鹿。」

「你打算將他如何處治?」

「亂箭穿身,方解我心頭之恨!」

蕭觀音神色嚴肅地說:「人命至重,豈可為一頭野獸而殺人?再說,據我所知,忽古為保護鹿群,被惡狼咬斷了左臂。你不但不加以獎賞,反倒害他性命,豈不是太是非不分,善惡不辨了嗎?傳揚出去,可是有礙大王的名聲呀!」

「這……」耶律乙辛被問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但他畢竟久經官場,老於世故,隨即若無其事地釋然一笑,說道:「如此說來,惡奴忽古是在皇后這裡了。懲治逃奴,本是老臣的家事。希望皇后不要插手老臣家事,趕快交出忽古讓老臣帶走。」

「哼!」蕭觀音勃然大怒,義正辭嚴地說,「說什麼懲治逃奴是你的家事,真是豈有此理!難道你真的不知道?當今聖上以仁義治天下,愛民如子。像你這樣草菅人命,濫殺無辜,就不怕聖上怪罪嗎?」

老奸巨滑的耶律乙辛並沒有被嚇住,皮笑肉不笑地說:「皇后對老臣如此關心,老臣感恩不盡。聖上怪罪下來,自有老臣承擔。皇后只管把忽古交出來就是。」

「你?」蕭觀音氣得臉色煞白。

耶律乙辛依然皮笑肉不笑,陰狠地說:「皇后如果執意不肯交出來,那就休怪老臣無理了。」他向軍士一揮手,惡狠狠地說:「搜!」

軍士們答應一聲,如狼似虎地向鑾駕撲去。

「大膽!」蕭觀音撩開車簾,大氣凜然地喝道:「我已收忽古為皇家護衛,你們哪個敢來捉拿!」

忽古從大鳳輦後走出,他已換上了皇家護衛裝束。

軍士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向前。

「起駕!」隨著護衛郎君一聲高喊,鑾駕浩浩蕩蕩向皇城走去。

耶律乙辛看著遠去的鑾駕,氣得咬牙切齒,怒火升騰,恨透了蕭觀音。狠狠地往馬屁股上抽了幾皮鞭,帶領軍士向府邸跑去。

蕭觀音的鑾駕在寢宮外停下,蕭觀音由宮女攙扶著走下大鳳輦。她剛要向寢宮走去,忽古跑過來,跪在她面前,感激涕零地說:「皇后大慈大悲,救了奴才一命,奴才永遠伺候皇后,做皇后的牛馬!日後有用著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我要半點不忠,叫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頭碰在地上發出咚咚的響聲,額頭磕破了,浸出殷紅的鮮血。

「罷啦。」蕭觀音說,「以後好好當差就是了。」

「哎,我一定好好當差。」忽古發自肺腑地答應著,邊擦淚邊跟著護衛郎君走了。

蕭觀音由宮女小底簇擁著,款款向寢宮走去。走到宮門口,突然寢宮裡傳來琵琶聲和女人的歌聲。她聽得出是宮女單登在為道宗演唱,眉頭不由微微蹙了起來。值差小底高喊,「皇后到!」隨即打起帘子,蕭觀音走了進去。

道宗正在御案後邊飲酒邊聽單登彈唱,蕭觀音走上前去,襝衽請安:「陛下萬福。」

道宗說:「皇后去圓通寺焚香許願,為皇家祈福,一路辛苦了。來來來!快快請坐,朕敬你幾杯。」

蕭觀音在道宗身旁坐下,接過道宗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她想起了什麼,對道宗說:「陛下,濬兒總領朝政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吧?他為政如何?可稱陛下心意?」

道宗想了想,高興地說:「時光過得真快,再過五天,濬兒總領朝政就兩個月了。不錯,濬兒為政頗為勤勉,可說是日夜操勞,宵衣旰食呀!朝政料理得井井有序,周密恰當,很稱我的心意。你為我養了這麼好的一個龍種,我得好好感謝你呀!」

蕭觀音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紅著臉說:「這都是菩薩有眼,蒼天保佑,我算得了什麼?」

「對,對對。」道宗說,「為了感謝菩薩保佑,叫濬兒從明天起開始抄寫《大藏經》,抄好後,我要在圓通寺修座藏經閣珍藏起來。」

「太好了!」蕭觀音拍手稱讚,高興得像個孩子。可是,當她的目光落在單登身上時,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憂心忡忡地對道宗說:「陛下,不是妾膽大包天敢管陛下的事,不過,這件事關乎到陛下的尊嚴和龍體的安危,妾不得不直言進諫。」

道宗攥著她的小手,親切地說:「什麼事,但講無妨。」

蕭觀音指著單登說:「陛下,以後不要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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