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腳踩兩隻船

說來也怪,舉行過再生禮以後,蕭觀音不久便懷了孕。道宗皇帝別提有多高興了。在皇后臨產前,按著遼國的傳統習俗,在寢宮前的空地上用白駝氈搭起一座大帳篷,高九尺,寬十八尺,長二十七尺。又在大帳篷四周搭起四十八座小帳篷。大帳篷是皇后分娩時的產室。一切布置停當,就等皇后臨產了。

一天傍晚,蕭觀音皇后別用過晚膳,肚腹突然疼痛起來,好像胎兒在用力抓踹她的五臟六腑,她預感就要生產了。她一面派人去奏報道宗,一面由宮女攙扶著向道場走去。當她忍痛走到道場時,道宗已等在那裡了。道宗疼愛地攙著她走到菩薩金像前,燃上三炷高香,仆伏跪地叩拜。拜完菩薩後,道宗親自把蕭觀音送進大帳篷。與此同時,每座小帳篷由小底牽進一頭長犄角公羊。

道宗十分緊張,急切盼望宮女送來皇后生產的消息,蕭觀音仰卧在產褥上,心情格外激動,也格外緊張,還有些擔驚害怕。她兩眼微閉雙手合十,心裡不停地默默念經,祈求菩薩保佑她生個小太子。她正在念著,突然肚子劇疼起來,額頭上唰地沁出一粒粒黃豆大的汗珠子,她咬牙忍著,但仍疼得呻吟不止,渾身哆嗉。這時,四十八座小帳里的小底一齊用力扳扭公羊的犄角,公羊疼得大聲咩咩哀叫。小底同時高喊:「公羊替皇后忍痛嘍!」羊叫聲、呼喊聲響成一片,蓋過了蕭觀音的痛苦呻苦呻吟。等侯在寢宮裡的道宗皇帝急得踱來踱去。此時,他比蕭觀音還緊張,急切盼望宮女送來皇后生產的消息,但又有些害怕。他正在獨自猜疑,突然一名名宮女飛快地從產室跑進寢室,上氣不接下氣地邊跑邊喊:「皇帝!皇帝!皇后生了!生了!」

道宗一把揪住宮女的胳膊,急切地問:「生的什麼?」

「太子!是太子!又白又胖!」

「啊!」激動和狂喜幾乎使道宗失去了理智,他仰天大呼:「蒼天保佑我大遼皇脈不絕啊!」他突然想起什麼,忙止住笑,快步跑進道場,搗蒜似的沖菩薩跪拜起來。

小太子百日那天,道宗在宮中設宴慶賀,所有的皇親國戚,王公大臣,內外命婦都來了,他們都向小太子獻上了貴重的賀禮。蕭觀音喜不自禁,抱著小太子讓眾人看。眾人都誇小太子長得像道宗皇帝,有富貴之相。道宗的姐姐問:「皇帝,給小太子起名字了嗎?」

道宗說:「還沒有?」

耶律乙辛站在王公大臣身後,一直沒有說話。當他聽道宗說還沒給小太子起名字時,頓時靈機一動,覺得這是討好蕭觀音的好機會。便緊走幾步來到道宗跟前,躬身施禮,奏道:「皇后通今博古,才學超人,何不請皇后現在就給太子起個名字?」說完以後,他急忙抬眼看了看蕭觀音的臉色。因為他知道,道宗本來就非常寵愛蕭觀音,如今蕭觀音又生下了皇太子,更成了道宗的心肝寶貝。只要能討得蕭觀音的喜歡,一定能步步高升,飛黃騰達。不過他發現,蕭觀音不同於一般女子,很不好對付。他不知道蕭觀音對自己的提議反應如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所以急忙向蕭觀音望去。看見蕭觀音臉上堆起喜悅的笑容時,一顆懸著的心才鬆弛下來。蕭觀音笑著看了看道宗,道宗說:「乙辛所奏正合朕意,就就請皇后為太子起名吧?」

蕭觀音點了點頭,說:「臣妾領旨。」

眾人都屏住氣,等侯蕭觀音為太子起名。蕭觀音咬著嘴唇,蹙眉凝思片刻,對道宗說:「太子子生得酷似皇帝,長大後必然聰穎睿智,仁愛敦厚,就叫他耶律濬怎麼樣?」

道宗大喜,拊掌笑道;「好,就叫耶律濬。」他轉身對眾人說:「今天是朕最高興的日子,大家可不拘禮儀,開懷暢飲,來他個一醉方休!」

眾人高呼:「萬歲!」放開手腳狂吃豪飲起來。猜拳行令,你呼我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有人竟抱起酒罈往嘴裡灌,把酒灑了滿身滿地,耶律乙辛卻沒有敞開量大飲,他怕酒後無形,引起皇帝和皇后的不滿。這時,有位暍醉的大臣,搖搖晃晃走來向他敬酒,他拿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又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無意中一抬頭,看見命婦席上有一雙淫浪的眼睛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目光燃燒著灼人的慾火,燒得他周身顫慄,激情難禁,仔細一看,那命婦不是別人,正是重元的妻子哈古只。

他同哈古只最後一次幽會是在半月前。那天晚上,陰雲密布,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天過亥時以後,哈古只派貼身心腹侍女來叫他。耶律乙辛跟隨侍女從後門來到哈古只的卧房,哈古只正擺好酒宴等著他。耶律乙辛進來後,哈古只急忙把他拉到身邊坐下。耶律乙辛悄聲問:「大王……沒在家?」

哈古只滿不在乎地說:「在。」

「那……」耶律乙辛害怕地站起身,「那你叫我來幹啥?」

「瞧嚇的你!」哈古只嗔怪地向他飛了個媚眼,「這麼大的耗子膽還來偷情?告訴你吧,他現在正摟著單登喝酒聽曲兒哩,你就把心放到肚裡吧。」耶律乙辛不知單登是什麼人,問哈古只:「單登是誰?」哈古只說:「我的一個奴婢。」

哈古只話音剛落,隔壁院子里傳來咿呀的唱曲兒聲,聲音甜潤嬌美,但嗲聲嗲氣,淫浪無比。耶律乙辛問哈古只:「這是單登唱的?」哈古只點點頭說,「對,正是她。」

耶律乙辛心裡很納悶,一個下賤奴婢,怎麼會唱這麼好的小曲兒?哈古只笑著說:「她姐夫是教坊里的伶人,她從小跟姐夫學會了唱曲兒,彈琵琶。」耶律乙辛說:「教坊里的伶人我也認識幾個,但不知她姐夫是誰?」哈古只說:「就是那個名叫朱頂鶴的。」耶律乙辛聽說單登的姐夫是朱頂鶴,眉毛不由往上挑了一下。他不但知道朱頂鶴,還知道朱頂鶴有個鮮花般漂亮的妻子,名叫清子,他對清子早就垂涎欲滴,只是找不到機會下手。所以當他聽哈古只說單登的姐夫是朱頂鶴時,不由下意識地說了句:「唔,原來是清子的妹妹!」

耶律乙辛問哈古只:「你對我到底是真心還是假心?」

「當然是真心!」哈古只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耶律乙辛看,「我若有半點假心,叫我不得好死!」

耶律乙辛說:「那……求皇帝升我官職的事,你對大王說了嗎?」

哈古只說:「我敢對天發誓,我早就對他說了。」耶律乙辛懷疑地問:「那為什麼皇帝還沒升我的官職?」哈古只把嘴一撇,說:「他又不是皇帝,他只能舉薦,能不能升還得道宗說了算。道宗可不像他死去的阿爸興宗好辦事。」耶律乙辛依然有些不相信,說:「我不信,大王是皇帝的叔叔,皇帝會連這麼點面子也不給?」

「皇帝的叔叔算個屁!」耶律乙辛的話音剛落,門外突然響起悶雷似的一聲大喊。耶律乙辛不知喊者是誰,嚇得渾身哆嗦,哈古只笑著說:「別怕,是我兒涅魯古。」她扭頭沖門外叫道:「我兒,快進來吧。」

涅魯古一撩門帘走了進來。他長得身高體大,虎背熊腰,鷹鼻豹眼,方口大耳。耳朵上戴著兩個犀角耳環,兩眼閃著陰毒的冷光,一副桀驁不馴的兇相。他不管耶律乙辛在場,進門後便大叫,「科阿爸是不中用的窩囊廢!都怪他當初不聽祖母欽哀皇后的話,才落到今天這地步,當初要是聽了,這皇帝還不是咱家的。走著瞧,我遲早從查刺小兒手中把皇帝寶座奪回來!」

哈古只見涅魯古說得太露骨,急忙打斷他的話,說:「涅魯古!不要胡說,小心叫外人聽見……」

這時,涅魯古才看見耶律乙辛,他嗖地從腰裡拔出鑲銀短劍,大步跑過去,像抓小雞似地攥住耶律乙辛的脖領,虎視耽耽地用短劍抵住他的咽喉,兇狠地說:「你是什麼人?竟敢偷聽老子的談話?」

耶律乙辛早就聽人說過,涅魯古兇狠暴戾,殺人不眨眼,甚至生吃仇人的心肝。他看著頂在咽喉上的短劍,嚇得渾身顫抖。

哈古只走上前對兒子說:「古兒,別胡來。他就是我給你說的耶律乙辛。」

涅魯古掂著手裡的短劍,惡狠狠地對耶律乙辛說:「你要是敢向外人透露出半個字,可別怪我不客氣!你要能助我一臂之力,將來事成了有你的好處!」

耶律乙辛本來是同哈古只幽會的,經涅魯古這一嚇,哪裡還有興趣,與哈古只吃了一會兒酒,便悻悻地走了。

耶律乙辛回到家,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他要把今天的事稟報給皇帝,皇帝起碼得封他個南院樞密副使。但他又一想,覺得有些不妥。耶律重元自興宗以來便是兵馬大元帥,一直執掌著兵權,手下心腹爪牙很多。兒子涅魯古殘暴成性,兇狠無比。道宗雖然勤於朝政,精明幹練,有帝王的氣度和才華,但畢竟繼位不久,根基不深。能否駕馭和對付得了重元父子,還很難說。自己萬萬不可魯莽行事,不然到那時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想到這,他決定採取滑頭辦法,既不向道宗稟報,又有意的疏遠哈古只和重元父子。

所以,自這次與哈古只幽會以後,半個月來,他一次也沒有去重元的元帥府。如今,當著皇帝和皇后的面,在王公大臣和內外命婦眾目睽睽之下,哈古只公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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