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歐代爾相信,看著窗外是白費時間。要是他們知道他在哪兒,他們就會用大鎚砸開鎖,破門而入了,要不就用他在電視里看到的特警小分隊用的那種見鬼的大撬來撬開合扇,把門掀掉了。他們衝進來大叫大嚷,對你吵吵鬧鬧,隨後就會有一支槍抵住你的腦袋,你這時正說著,這是怎麼回事,夥計,這是要幹嘛。都白費口舌。

雷涅爾還是在沙發上打盹,她這人就是這樣子,他剛在屋裡踱來踱去,走到窗邊時,剛好往外一看,正瞧見麥克斯·切利在便道上走著。歐代爾從那扇臨街的窗戶往外看了好一會兒,把街道來來回回看遍了,想看看有沒有一兩輛車幫上印有「調查部」字樣,或者別的大寫字頭的封裝車。外面的街上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天已經快黑了,有幾個人在街上走,都是普通的人。歐代爾快步走到沙發前,移開雷涅爾皮包骨的屁股,從沙發墊底下抽出他的手槍。麥克斯·切利現在敲門了。歐代爾把巴萊塔手槍塞到腰裡,外邊罩上垂下的襯衫,拖著那女人的胳膊,把她從沙發上拉起來,扶著她進了卧室,把她放到床上。他在枕頭下還有一手槍,廚房裡也有一支。麥克斯·切利又敲了一陣子門,歐代爾正想著麥克斯怎麼會找到他的,他囑咐自己,沒事,這人是個保釋人,一定要冷靜,聽到沒有?千萬要冷靜。想了解什麼,就問他。

歐代爾放他進了屋,關好門。

他瞧著麥克斯·切利往裡走,他的一隻手放在縐條紋布外套裡面,打量著房間。歐代爾抽出他的巴萊塔手槍,對準了他。就這樣。麥克斯對他說:「你想要你的錢嗎?你那筆退還的保釋金?」他的手從外套中抽出來,拿著一疊用橡皮筋箍著的鈔票,朝他一扔,歐代爾用他那隻空著的手在空中一抄,接了過來。

「就這些了?」

「我還有個收據要你簽一下字。」

「我說『就這些了?』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你和她談過了嗎?」歐代爾邊說邊走到一扇臨街的窗戶前,又往外看了看。

「我誰也沒帶來。」麥克斯說:「她想把錢給你。要是她不想給,你向我盤問的工,警察就會從他媽的門那兒闖進來了。」

「錢在哪兒,在你的車裡嗎?」

「她想親手交給你,同時收取她的傭金,百分之十。她想解釋一下她為什麼要先拿著錢不給你。」

「我也正想聽呢。」

「還有她為什麼沒給麥拉妮。」

「轉過身來,」歐代爾說著,拍拍麥克斯,讓他坐下去。「你告訴我為什麼。」

「賈姬信不過她。麥拉妮已經想拉賈姬和她合夥,倆人一起干,平分那五十萬。她把你的錢給你帶來,可是擔了很大風險的。」

「你倒是抬起你那兩條發抖的腿,」歐代爾說:「給她幫忙了,是吧?」「我不過是帶著錢走了出來。」

「用你那種保釋人的手法,嗯?把鈔票全都嗅遍了吧?現在倒來跟我說,你要給我了?」

「我來這兒的唯一原因是,我不想眼看著賈姬挨槍子或是給抓起來。」「保護她?」歐代爾:「我看,你現在乾的倒是拉皮條。」

「那就算我什麼也沒說,」麥克斯說:「和你那個吸毒的朋友,還有你的福斯汽車待在這兒吧。」他起身朝門口走去。

「嘿,夥計。」歐代爾朝他揮著手槍,麥克斯站住了。「過去坐在那長沙發上。」他看見麥克斯直盯著那有污漬的靠墊。「按我說的去做,夥計,坐下。那是乾的。我的朋友有兩天沒吐過了。這就對了。現在,告訴我,我的錢在哪兒。」

「在我的辦公室。」麥克斯說。

「賈姬呢?」

「從星期四晚上起她一直在那兒。」

「她既然想見我,幹嘛不待在她家裡?」

「她害怕。」

「我得弄個明白。」

「她還怕呢。她不想還沒來得及跟你講出什麼事,就給打死了。」

「讓她把錢給我帶到這兒來。」

「錢在保險柜里,她拿不到。」

「給她打電話,告訴她開保險柜的辦法。」

「不等你拿到錢走開,她是不會離開那兒的。我現在就明白告訴你。」「可是你巴不得我進監獄。」

「我要是想告發你,」麥克斯說:「我剛才已經說了,現在警察早就進來了。她明白,你要是給抓起來,你就會說她是從犯。這最讓她害怕的了。」

「所以她才把錢還給我,嗯?跟那個臭狗屎麥拉妮無關嘍。我其實也信不過她,不過我知道怎麼對付她。」歐代爾又走到窗前。「她是我漂亮的大妞呢。」這時外面天已黑了,街上很安靜。「我對路易斯說:『夥計,你可以揍她嘛。』照她的嘴給一拳。」他轉過來對著麥克斯。「賈姬要她的傭金,是嗎?」

「五萬。」

「她要是坐牢,她要的錢怎麼花?」

「她已經脫身了。」

「對,我忘了。好吧,我把管理局做了記號的五萬給她,誰讓她讓他們這麼做呢。她把我的錢給我,就在你的辦公室把這事辦了,對吧?」

「她現在就在那兒。」

「你的夥伴溫斯頓呢?」

「他這會兒到監獄去了。」

「我打電話到你的辦公室,接電話的最好是她而不是別人。」

歐代爾從他的襯衫口袋裡掏出麥克斯的名片,看了一眼,走到一把椅子的旁邊,那兒的地板上有一台罩著透明塑膠罩的電話機。他討厭那把椅子,總是絆腳。他需要從這兒搬走。他需要他的衣服。他需要理髮,他的辮子由於顧不得弄,全都鬆開了。他還需要他的汽車。他可以把福斯汽車上的牌子拿下來裝到賓士上。半路上就停下來換……要不就讓賈姬現在去把它開回來,鑰匙就在前屋下,把車開到麥克斯的辦公室,停在那兒等好。當然要沒人偷走。把錢往行李廂里一放,你就遠走高飛嘍,夥計。把所有的錢都放進行李廂。五十萬和那五萬有記號的錢。就這麼跟他們說。好,就是這樣。

歐代爾把手槍放到膝頭,拿起聽筒,撥了號碼。他等著,然後微笑著說:「你好,寶貝,你可好啊?你知道我是誰嗎?」

尼科萊每逢法龍的太太謝莉爾來的時候,就看著這兩口子怎麼表現,然後就迫切地想見他的前妻安妮塔。其實這毫無意思,因為他認為法龍和謝莉爾交談的方式很愚蠢——你好,親愛的。你覺得怎麼樣,親愛的?還不壞,親愛的。他們倆全都是親愛的,在一起的時候沒有他們自己的個性。就像所有做父親的在他們的孩子面前都是爸爸或爹爹一樣。尼科萊在這種沒有特色的人當中,無法看到自己。然而,幾乎每次他看到法龍和謝莉爾在一起互相叫著親愛的,彼此愛撫,他就會想念安妮塔,叫她和他一起喝一杯。他會說:「你想要什麼酒,親愛的?」一邊看著她皺起眉頭,朝他正經而可笑地看上一眼。謝莉爾是位家庭主婦,安妮塔是恩施醫院的一位X光技師。他是到那兒做體格檢查時認識她的。她給了他一些鋇灌腸劑,他問她怎麼能找到這麼一件整天往人屁股里灌白色藥水的工作。安妮塔說她覺得她還很幸運呢。他倆結婚後,從來沒有互相叫過親愛的,也不知道他們該吃什麼飯,兩人都要上班。他還想要討好賈姬。她在那兒。但也還有安妮塔存在。自從法龍住進醫院,他和她見面更勤了,當他今晚建議回到她的公寓時,安妮塔終於說了「好吧」。

他的BB扣在她的床頭柜上響了。

安妮塔說了聲:「該死。」尼科萊說:「拿著它別動,親愛的,我們可不能沒有它的。」他按照上面顯示的號碼撥了電話,聽到賈姬·勃克接電話的聲音,吃了一驚。他問她在哪兒,又吃了一驚。

「你在那兒幹嘛?」

「歐代爾打過電話,在我的答錄機上留下了話。他說我必須簽什麼字,他就可以拿回他替我付的保釋金。」

「你用不著簽什麼的。」

「我也這麼想。我有一種感覺,他想讓我把他剩下的錢從自由港帶回來。我怎麼辦?」

「他要到那兒去嗎?」

「他說八點左右。」

尼科萊瞥了一眼床頭柜上的鐘。「你為什麼不早點給我打電話?」

「我也是剛剛才得到消息。你來嗎?求你了!」

安妮塔說:「求你了。」

賈姬說:「什麼?」

「麥克斯在嗎?」

「不在,不過另一個人在。」

「我馬上就去。等著。」

賈姬說:「快點。」

尼科萊掛斷了電話。「我得趕到那兒,十五分鐘內還要得到支援。」

安妮塔說:「你去好了,親愛的。你在這兒也做不成什麼。」

歐代爾開著車,他得把這輛福斯牌汽車在事後開到海濱林蔭道,把牌照換到賓士車上。然後再駛上公路,在夜間一路朝北開去。

「我認識她這麼些日子以來,」他對麥克斯說,麥克斯坐在這這輛小車裡,顯得塊頭特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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